比如主人家汝南应氏,当下的武陵王妃便出自他家。而野王公乃是琅琊王氏姻亲,且与汉沔诸多人家都有颇为友好的关系。华俊之母则是中朝公主,其家也是世祚望宗。
司马勋对此也是谨记在心,他也明白自己眼下不宜过分引人瞩目,该要循序渐进,如此才能一步一步达成所求。
这两人都颇具抱负,打算在今天争取一个好的表现。然而入席之后谈不两句,陶斌便不乏鄙态流露,令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至于司马勋,虽然举止尚算得体,但毕竟生长于关中,不习都下风俗,当别人谈起都下风物时,便与陶斌一同被冷落。
这两人眼下身在席中,但却无人关注,不啻于给满心热切的心情泼了一盆冷水。陶斌难免自我检讨,觉得自己还是过分看重了司马勋的身份,人家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今次邀请,大概还是好奇居多。
至于司马勋,感触则更多。他此前逢迎陶斌,是觉得陶侃势位在江东已是人臣之极,他的儿子入都必然会受拥戴敬仰。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陶斌此人实在太劣,偶尔冒出一两句话就连自己的都觉得尴尬不妥,旁人更是毫不掩饰眉目间的鄙夷,根本就无另眼相待。
尤其最令司马勋感到后悔的,就是当他称呼陶斌为世兄时,席上众人先是明显的稍感愕然,继而对他的态度便大为改变。原本偶尔还问他几句关中风物,可是现在已是完全不理不睬,视若无物。
这时候,司马勋也大约明白到江东这些人情世风的标准,并不像关中胡部一样,谁人多马壮就要受人敬仰惧怕,如果没有旧勋世祚传承,一样也要饱受冷眼。而他早前对此感触不深,还沾沾自喜于能与陶斌作世交相论,难免要受其连累。
有了这一感触后,司马勋一方面暗自检讨,早前不明利害被陶斌诈言相欺,此人根本帮不到他什么,日后再纠缠起来反而要受连累,决定一待在都中有了人脉,便要即刻疏远陶斌,不再往来。一方面也更下决心要做实自己这宗室身份,到时候再返回头来看看还有谁敢轻视他!
席中旁人倒不知这二人心内所想,各自谈论感兴趣的话题,风月之外便难免讲到最热的淮南战事。
当应诞讲到年后想要自备鞍马率家人北上时,陶斌自觉总算有插话的机会,当即便在席中笑语道:“应郎家声盛传,又是宗戚清贵,若真要投身戎事,也实在不必奔赴淮南,荆州同样良选。今日盛情款待,来日我当为应郎奋声争取,直任大郡也不是什么难事!”
席中陡然发声已是刺耳,话语又是这么不知轻重,应诞闻言后愣了好一会儿,才蓦地嘿然一笑,扫了陶斌一眼,只用手边如意敲敲案沿,回话都无一声。
司马勋见陶斌还要开口说话,也不免皱起眉头,下意识往旁席倾身。就连他都能感觉到此言实在有些狂妄且不合时宜,也更由衷觉得以后实在不宜与此人行的太近。
这时候,突然有家人禀告武陵王来访,应诞闻声后先是一喜,继而便扫了一眼旁席的陶斌等二人,心内略有为难,继而望向了身畔宋延之,更有几分不悦。
他是听了宋延之的撺掇,觉得司马勋身世经历实在颇有传奇,这才动念想要见一见。但在看到这二人后,心内早就后悔,眼下武陵王过府,若被见到他席中竟有这种客人,实在是一桩羞耻。
宋延之也自觉理亏,他出头帮一把陶斌是因听闻其父得知襄阳收复后,有意谋求外任荆襄,这才自作主张想要略作示好。却也没想到陶斌实在太不堪,荒诞恣意,大郡之任竟都随口轻许仿佛将分陕之重当作他家私土,简直就是不知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