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一个一味只知杀戮的莽撞之徒,心内深知主上并没有大力经营寿春由此大举南下的想法。否则也不可能在前年大军攻破寿春后却不坚守,只是掳众而还。
如今国中形势略有不稳,并不适合大举用兵。而且早年主上对于早年未能攻破汉沔、直入大江颇有遗憾,所以在襄阳方面用心良多,战事甚烈。二来徐州淮阴方向,配合青徐水军屡屡南下掠食,丁口资用斩获颇多。
而寿春这里,虽然地处淮中,但祖氏久镇于此,民心多有悖逆,想要长驱直入并不容易,所以并不是眼下国中所看重的突破口。
正因深知这样的局面,彭彪也明白他出镇淮南,重点还非南掠,而是要保证这个淮泗战线的完整,同时准备策应左右,是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位置。
而且南人能够这么快速消灭黄权,又投入如此大宗的人力物力,可以想见乃是整个江东朝廷都极为重视的一个方向。虽然南人羸弱,彭彪也不会自信到要凭自己一部,去挑战南人倾国之力。
虽然眼睁睁看着南人一个重镇在自己眼前拔地而起,总有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但这对彭彪而言也是一个机会。南人于此投入实多,必然会有大望。他将此境形势详细上报,希望国中能够关注此方,在军力的投入方面有所倾斜。
然而国中的回信却令彭彪大失所望,对于他的诉苦视而不见,反而严令他一定要谨守淮南,若再有失土败阵有辱国威,便要即刻问罪!
祸不单行的是,他的主将石聪非但不只让他守住淮南寿春,而且还屡屡催促他南下大战一场,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石聪的想法,彭彪也能略度一二。这位主将与石堪俱为主上假子,然而石堪却得封王爵,所以心里是颇有愤怨,认为主上裁事不公,一直想要争取表现。早前战没的黄权乃是中山王门下,若是自己这里能够得胜,既能让中山王难堪,也能令石聪大出风头。
对于石聪罔顾事实,一味只想以自己部曲性命而邀功的指示,彭彪也是颇有暗恨。想要让自己用命,最起码也要派遣援师增兵啊!
淮南这里本就不是攻防重点,彭彪本部人马于此,既要守住寿春重城,还要压制住此境诸多蠢蠢欲动的坞壁主,同时担负着策应左右战事的任务,已是分身乏术。
然而石聪对于他的请告同样置之不理,只是率部忙着在豫州旧土攻打坞壁,掳掠人丁财货,实在可恨!
尽管如此,彭彪又不能不重视石聪的意愿。如今国中派系已成,各自怨望互攻,他又不是主上从属旧臣,若没有人为他顶住压力,被拎出来丢到合肥孤城的黄权就是他未来的下场!
所以近来彭彪也是不乏焦灼,梁郡城营建越来越完善,已成体系,屯驻重兵,而他所部本就不擅攻坚,想要啃下这一块硬骨头实在不容易。
但如果不能在今冬给予梁郡重创打击,且不说石聪那里没法交代,单单梁郡那里营建数月气势已成,冬日或是龟缩于内,但是来年春暖之后必然会有大动作,到时候他所面对的压力则会更大!
正在为难之际,对面南贼居然主动来攻,这对彭彪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天寒地冻,水路报废,正是骑兵逞威之时!选在这个时机主动开战,简直就是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