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虽然已经追赶不上时代,将要被取代和抛弃,但还可以傻乐啊。
“巅峰自有浮云遮眼,庸者处之,难览物胜。我是野中闲叟,不敢夸贤,但也听说沈侯曾言不逐物喜,独与世悲。今者之论,悖于前声,是自食所言,以求体肥?”
听完沈哲子的话,坐在另一侧的卢铖当即便冷笑一声,讥言道。
他话音未落,时任左民尚书的泰山羊璞已经笑语道:“言多则必谬,错而能改,虽非上品,但也未入卑流。”
“尚书识鉴高明,我确是中人之质,未达至人之境。炎夏则缓带,冬寒则加衣。不能远于众,只能从于俗。见贤则思齐,入于流下,也要忍为卑声。不能独守雅趣不移,惭愧惭愧。”
“沈侯不妨直言,列席者何人卑于流下,害你风雅?”
眼见席中众人都被激怒,沈哲子倒是淡然,起身笑语道:“人言迫我,自认堕落,已是为难。诸位又何必再穷迫,害我面忤言人之鄙?不敢穷发恶声,只能告辞请去了。”
此言一出,席中众人脸色更加不能淡然,有人还待要张口穷争,却被身边人暗暗制止,继而才想起来这小子辞锋有多犀利,与其斗嘴那是自找烦恼。早先殷融被其骂出台城,而后更是连京畿都没脸待下去。想到这个教训,众人不免一凛,纷纷闭口,只是怒视。
卢铖在席中看到众人俱都缄默不言,心内便觉不耻,这些人一个个私下里话也挺多,眼下当着人面,居然就被言辞慑住,实在可笑。他心内对沈哲子怨念极深,自然不打算就此放过,但若真的自己张口去打嘴仗,不免超然无存。
眼见沈哲子对彭城王告辞,将要离开,卢铖略加思忖,张口说道:“素闻沈侯冲龄早慧,远于同侪,今日偶闻奇论,时言确是不虚。然则人事常态,满盈则近亏,未可长恃。吴中薄土,贤良蕴生不易,我是乐见沈侯能长立此世。修短未必不可料,祸福未必不可知,想以一言相赠,不知沈侯可愿承受?”
听到这老神棍主动要为自己卜算,沈哲子刚待要开口拒绝,略一转念却说道:“卢师君既有盛情,却之不恭。”
卢铖听到这话,嘴角又是忍不住抖了抖,对沈哲子怨念更深。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来问卜吉凶,他又何曾上赶着去给别人算卦!
不过他还是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示意门徒将法器摆列出来。
眼见此态,席中众人纷纷倾身侧望过来,想要见识一下卢师君的谶断之能,也想知道那让人生厌的小子何时便会倒霉!
沈哲子站在那里,心内也是不乏好奇。对于问卜吉凶之事,他并不怎么热衷,也不深信,只是存而不论的态度。但时下确是不乏以精擅此道而知名者,比如南来的郭璞、比如吴兴乡人的戴洋。所以对于这个卢铖有什么独到之处能在众多同行中脱颖而出,沈哲子也颇感兴趣。
案上陈列法器极多,而且看卢铖背后几个硕大的箱子,似乎眼前陈列出来的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卢铖手持一截翠枝浸在身畔一个盛满清水的玉盆中,案上则摆着几种颜色材质各异的或皮料、或纸张,各自裁成竖条。翠枝清水轻洒其上,而后他又手持龟甲,口中念念有词,诸多繁琐工序过后,才抬起头来对沈哲子说道:“诸谶于此,请沈侯自取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