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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773 字 2022-11-11

沈哲子连忙起身下拜道:“太保此誉实在让晚辈惶恐,征诏早达,只是生性疏懒,拖延至今才应诏入拜,实在惭愧。”

“居野未必无劳,居内也不乏懒政,倒也无须一概而论。”

王导讲到这里,语气略有复杂,深深望了沈哲子一眼。身为如今台城内的主政者,他对沈哲子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只是以他的身份再絮言此事,终究有些欠缺仪度雅量。

沈哲子自然听得出王导弦外之音,自己在野这段时间何至于是无劳,简直就是比三公还要忙碌一些,也无怪王导言有讽意,在这方面他确实有些理亏,一时间不好作答,只是讪笑回应。

王导见沈哲子此态,心内也不乏感慨。

他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感官实在有些复杂,首先对其能力不乏欣赏,别的不说,单单如今这个台城焕然一新的局面,便可以说是这个年轻人一力促成。本身既有经营的能力,早先又是军功卓著,这样的人才不要说是在眼下的江东,哪怕是在中朝时,单纯以能力而论,都算得上是拔于人前,少有比肩。

哪怕是王导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沈哲子所做的这些事情,换了自己做也未必能够做得更好,甚至有可能还要略逊。

另一方面便是缺点与优点一样明显,自恃其能,把持众心,而且所谋每能让人心旌摇曳,难作自持。这对个人来说或许是件好事,但是对于世道而言,尤其是对于江东这个残破局面,实在是好坏难断。

王导向来秉承一动不如一静,一方面是因其性格使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世道实在已经承受不住太大的动荡。今世之局,乃是古来未有,夷狄肆虐于华夏,王业却要苟存于一隅。王导承认他并没有太大的进取之能,所以也是全心全意只求能够维持局面不至于变得更坏。

所以沈哲子这样的人,跟王导在本质上就是有所区别。王导虽然承认其能力,但却并不认可其做事的风格,或许早先屡有建树,但并不意味着一直都能剑走偏锋而有所斩获,江东这个局面实在太脆弱,底蕴也要远逊于中原,一次失败就有可能造成全局的崩盘。

这样的教训不是没有,江东至今都没能走出苏峻之乱的阴霾。而以王导观察沈哲子所得,这个年轻人行事较之庾亮还要更加激进。

一个人有能力是好事,但如果自恃其能而不加节制的自逞其能,那么能力越强,便可能给世道造成越大的伤害。

所以,对于沈哲子这个人,王导如今已经从最初的欣赏渐渐转为有些失望,乃至于隐有提防。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的希望能够将其禁锢永身,这样的人越居高位,对世道的危害便越大。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想法从目前来看已经不太现实,哪怕他能把持住中枢,但却防不住地方,勉强为之,只能加剧时局的分裂。

尽管对沈哲子有所不满,但又不得不接受对方活跃于时局内的事实,所以王导也是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影响,让这个年轻人能够暂敛锋芒,最起码不要做太多时局能够承受之外的举动。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沈哲子早先在收复京畿的时候,不乏有维稳时局的努力,可见这个年轻人是有大局观的,最起码不想一般吴人那样只求专据一地。

“江应元那一篇《徙戎论》,过江来我也多与同侪论起,但是感慨之余,更多是有感于时弊积深,虽有良药,未可猛除。这大概也是时局的悲哀,未可轻罪一人。”

沉吟少顷之后,王导还是决定就近来哗噪之事谈一谈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