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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756 字 2022-11-11

樗蒲这种闲戏,时下男女老幼多有玩耍,风靡一时。有复杂些的掷五木行棋,一手抓住五木,两眼则紧紧盯住棋盘,口中呼卢喝雉,只求一个贵采抢占先机。但眼下这楼内不乏粗鄙闲人,或是嫌弃行棋太慢,只取五木投掷,五木落案,输赢便已经定出,干脆利索。

这样的赌博闲戏,有人运气好,那自然就有人运气坏。有人接连掷出卢、雉贵采,身后已经堆满了赢来的钱帛。也有人手气不顺,杂采频出,脸色灰败,满头的大汗,身躯都站立不稳,摇摇欲坠。

在角落里站了良久,桓温最终还是没有上前游戏。一来他身上并没有太多赌资,若是输了一次,或要举家饮粥。二来他本就不擅此道,往年输了还可以求助友人,可是如今他已经落魄,更不愿被人看到自己更加落魄的一面。

当然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会一路赢下去,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是赢了,不过能得满台的赌资,庶民或为之欢呼忘形。可是,桓元子何至于此!

退出了这个赌楼之后,桓温焦躁的心情变得平和了一些,益发坚定了信念,事皆在人为,困顿只是一时,只要余生尚在,那便永无绝路!

是啊,他并不是没有出路。前不久镇守大业关的庾翼还传信来,愿意帮他谋求一个军职。可是因为眼下丧服未除,父仇未报,加上家无成丁,桓温也很难直接投军。

他正待要举步离开,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桓郎请留步!”

听到这声音后,桓温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刚刚分别的那个阿葵娘子的父亲正从后方匆匆追来。他眉头一皱,不悦道:“又有何事?”

船夫行到近前来,眼望着桓温,过片刻后突然自怀中抽出那一柄锈迹斑斑的柴刀。

“你要做什么?”

桓温见状后小退一步,不过旋即便沉下脸来,他本就不乏勇力,近来又是苦练武技伺机报仇,不要说区区一个船夫,哪怕三五悍卒持械围堵,心中都不惊慌。

船夫嘴角颤抖片刻,突然双膝一屈跪在桓温面前,柴刀则横在了自己脖子上,还未开言,已是老泪纵横:“素来比邻旧识,老奴即便不言,桓郎应知,小女虽然生来瓦质,往年也是怀中爱物。若非走投无路,哪忍持此贱业?多活一日,多望一眼,心似刀剜!多蒙桓郎错爱,数解危难,今日以血洗污,只乞桓郎勿要相弃!”

说着,那船夫将刀锋一横,继而便要自刎。

桓温正凝望这船夫要做什么,眼见此状,心内已是一惊,抬起脚来踢飞其手中柴刀。再见那船夫泪如滂沱,心内已生不忍。因那位阿葵娘子的凄惨际遇,他对其父是多有冷眼的,可是见这老丈请愿一死,心中那一点芥蒂也是荡然无存。

可是,面对这船夫的诉求,他又能做什么?自家境况本来就是恶劣,这一家老小也有六七丁口,非残即病,但也总要吃喝。他家虽然也有被赏赐的田亩,但那不过一片荒岭,开垦播种也非几月便能收成。

即便有故友可以求助,但他热孝期间又怎么能为一个……去开口央求?别人如果知道了,将要如何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