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充摆摆手,施礼道:“劳烦江夏公亲行一趟,已是惶恐,岂敢再劳。而且先墓被损,还没来得及仔细拜望,眼下既然已经无事,理应前往叩拜请罪。”
“那好吧,我就先行一步了。不过弘度也要记得着人归家传信一声,不要让家人过分担忧。”
卫崇这话已经透出一丝不满,言外之意如果不是其家人请托,自己也未必就会出面。
“江夏公慢行,来日定当再登门道谢。”
李充也察觉到卫崇的小心思,态度端正的将人送上了车驾。只是在他转过头时,便看到沈哲子正站在不远处笑吟吟望着他,神态颇有几分玩味,当即便回以一笑。
看到李充与卫崇的对答,沈哲子大概明白了为何这李充至今仍是寂寂无名之辈。
江夏李氏可不是什么寻常门户,否则也不会与清望一流的河东卫氏结亲。单单这个李充的父亲李矩,便曾经坐镇江州重镇。那还是在东海王司马越执政的后期,可见哪怕在越府当权的局面下,即便不是越府旧部,李家也是不弱。
而李充的伯父李重,则更加不得了,在中朝名望便极高,二十岁的年纪便担任本国中正,可见时誉之高。而李重的儿子李式,过江之后官至侍中,虽然不及方镇位重,但用后世一句话说也是简在帝心的清贵近侍臣子。
更不要说李充的母亲卫夫人,出身名门,又有非常高妙的书法造诣,还与琅琊王氏这南北第一高门保持着良好的来往和互动。
如此一个家世,这李充居然到现在还未有显名,也算是一桩异事。
不过通过今天的接触,沈哲子倒是能看出来些许端倪。这李充虽然出身清贵人家,但却不乏刑名之学的作风,能够就事论事,而且还敏于机变,这本身就与时下崇尚简约玄虚的名士做派相悖。
法家本是务实之学,累世都有传承,到了后世民智开启,更是备受推崇衍生出许多新的理论。但是在时下而言,因为那种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的理念近似刻板,少了人情,不能大行于世,所以“学承申、商”在时下而言,是一个贬义的评价。
而且在实际的交际环境中,这种秉承刑名的做法也不利于同人交流。像是庾亮那种操持刑名之人,便不如网漏吞舟的王导那么好人缘。
卫崇帮了李充,却没有获得相应的心理满足,乃至于隐有忿怨,可见这个李充也是没有什么好人缘的。
不过沈哲子并不因此就觉得李充是一个拘泥不化之人,像是他先前洞见到就算诉讼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选择私自解决恩怨。可见其人不笨,能决断,有变通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