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沈克的描述,沈哲子也知道青徐侨门对隐爵的渗透与自己所想大同小异。
首先是将人拉进自己的交际圈子中来,比如说召开一些雅集、游会之类。这一点看似简单,却是一个极大的突破。所谓士庶不同流,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一个人的交际圈子如何一定程度上就反应了他的社会地位。
这一点,从沈哲子的交友轨迹就能看出来。他的朋友圈子有几个明显的节点,成为纪瞻的弟子、娶到公主之后等等。跨过这道坎就有了资格跟人做朋友,进了圈子后是被边缘化还是成为一个小中心,那就要看个人的能力了。
沈克详细跟沈哲子讲述了一下京口过往一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诚然韩晃攻入吴郡给京口形势造成一定的动荡,但是随着沈哲子收复京畿,陆晔等人前来报捷,战事发展日趋明朗,总体的影响并不算大。
单单沈克所知,最近这十几天时间里,能够称得上有规模的集会便有二三十起,或是单纯的狎妓游玩、或是大型的游猎、或是庆生纳喜之类的宴饮。而就在沈哲子到来的这一天,单单沈克受到的请柬便有七份之多!
这些集会无论表面为何,内里都绝不单纯,能够窥见一点暗潮的涌动。在这些集会之中,受邀最多的除了沈克之外,便是陆晔这个老家伙还有被王导恨铁不成钢的王彬。这两人分别代表了吴人清望人家和青徐侨门,受欢迎理所当然,不过彼此的成果却有参差。
陆晔主要交际的还是吴人群体,在京口而言就是商盟。可是商盟不同于与隐爵,主体乃是吴兴人家,除了利益的往来之外,还有一层乡土知交的基础,相对而言凝聚力要强一些。而且如今沈充已经成为东扬州刺史,在政治上给这些人家提供的出路还要胜过陆晔。
陆晔眼下能够依靠的,只有他家本来的清望和自己大半生积攒的人脉资历,主要就是在推动迁都吴中,但是由于沈家在会稽的势大和吴兴固有的基础,所以他能够选择的地方并不多,只有丹徒、吴县两地而已。
如此明显的意图,势必不可能获得太多的拥戴。即便拉拢了一部分吴中士人,也都是早已经被商盟边缘化,非既得利益者,造不出什么声势。就连顾家的顾众都明确对沈克表态,并不觉得迁都吴县是个好选择。如果不是沈家有立场的顾忌不便明确表态,陆晔连这一点声势都造不出来。
简而言之,东扬州的成立,已经初步将商盟的利益合作与各家本身的政治诉求初步整合,吴中不再是顾陆人家能够一言决之的地方了。在沈克这个商盟总裁的奔走联络之下,商盟尚算稳定,虽然也有一些人家希望能够迁都,但并没有当做一个正式的政治口号来喊。
但是隐爵方面情况就不容乐观,王彬到达京口之后,应该是与王舒达成一些共识,有了王舒的支持,表现异常活跃。除了其本身奔走于京口各家之间外,原本跟随在王舒军中的那些王、葛人家子弟在京口年轻一代中也大受欢迎,广交朋友。
还有比较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早先留在行台任职的陶侃之子陶夏,近来与王家那些子弟们来往颇为密切。依照沈克的猜测,陶侃将废庾氏的流言极有可能就是陶夏扩散出来。
王家为首的青徐侨门在京口卖力吆喝,自然会让那些不得志的侨人颇动心思。按照沈克的说法,过去这短短时间里,京口年轻一代已经出现什么五友、四俊之类的称呼。大多是京口本地侨人子弟们与王家子一起捆绑宣传,邀取一些名气。
“人贵自知,这些年轻人也真是不自爱,时下明珠俱在我家庭内生辉,旁人又如何能分光?”
言道这一件事的时候,沈克已经忍不住冷笑说道。诚然这种捆绑宣传在以往是一个极好的邀名手段,但是如今沈哲子名望已是如日中天,沈牧之流都有大功在身。那些年轻人们无一桩事功在身,无一点才干彰显,每日在京口后方瞎混日子,自我吹捧的越厉害,越会让时人感到不耻。
这些小事,沈哲子倒不在意,只是笑语道:“人各有志,不必强求。只是隐爵近来产业变更,叔父可有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