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纪友还觉得祖父临终前强收沈哲子为弟子,决定有些草率。现在看来,能够继承祖父衣钵,前后薪火相传,沈哲子确实比自己这个纪瞻嫡孙做得更好。
两人别后重逢,心情都是愉悦,彼此笑谈几句,纪友才蓦地想起同行还有别人,连忙说道:“面睹维周之清馨,让我神清气爽,竟忘了世叔还在后方车驾上。”
“葛先生居然也来了?”
沈哲子听到这话,倒是颇感意外。他知葛洪过去一年始终留在纪府,以照顾纪友这个世交独苗,因此他邀请纪友的时候,顺便也修书邀请葛洪来做客,但心里并不抱希望。
彼此观念都有冲突,葛洪看不惯沈哲子汲汲务实的风格,沈哲子也不认同这位小仙师沉湎于炼丹的乐趣。而且沈家一些豪霸乡里的作风,也让葛洪颇感不耻。没想到小仙师居然应邀而来,对沈哲子来说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过去这段时间里,他不乏有些土法化工的奇思妙想,但苦于实际操作的技术不过关,能请来葛洪这样一个精擅此道的土法化学家亲临指导,肯定能有一些想法可以实现。
纪友前方带路,沈哲子紧随其后,越过前方几辆装载行李仆役的车驾,行到最后方牛车上,沈哲子便看到盘坐于车内的葛洪,连忙上前行礼:“葛先生大驾光临,实在能让我家蓬荜生辉。”
“吴兴沈家若是蓬荜,那旁人只能是穴居野人了。”
葛洪眼睑一垂于车上望了沈哲子一眼,人的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第一眼看到这小子,葛洪就觉得其巧言令色,别后一年偶想起这小子所为,虽然也有改观,但彼此见面后终究喜欢不起来,难称投契。
沈哲子微笑,并不因葛洪的态度冷淡而介怀:“请葛先生移驾舟上,水道便捷,须臾可至龙溪。我家颇多天师信众,家母更是久仰仙名,若闻葛先生亲临,当是欣喜若狂。葛先生若不愿久处尘中,武康山秀美优雅,为天目一脉,不逊茅山仙意盎然。”
葛洪跃下车来,先仔细打量沈哲子几眼,看到少年精神爽朗不似早先那么纤弱,心意略有平复,看来这小子并未松懈自己传授的养生课业。他虽然不喜沈哲子,但这小子却是他那老世叔的唯一衣钵传人,临终托付,心内对沈哲子还是不乏关心的。
“我只是来看一眼何方水土滋养玉板凝脂,并不打算在你家盘桓客居。”
听到这话,纪友也插口道:“是啊,我在建康也尝过那雪乳流膏的玉板玉茸,味虽甘淡,清趣盎然。尤其维周你那一篇《玉板赋》,佐之而食,实在一件雅事。”
“必不让两位贵客失望!”
沈哲子哈哈笑着将两人请上小舟,至于那些车驾行李,自有沈家仆役接应运回龙溪。
葛洪与纪友所言玉板玉茸,其实就是沈家自产的豆腐豆花。这是沈哲子今年以来最为得意的手笔,年前年后诸多打磨,终于将这豆腐工艺研制纯熟,一俟推入市场中,反响大好,简直供不应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