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早先的布置,砖窑这里他也安排了沈牧在这里详细记载每一道工序。他并不是全才,许多工艺只能提供一个设想,想要获得成熟的工序,必须要进行大量的实践试错。眼下冬日农闲,庄园内劳力充足,正适合打下一个基础。只要得到翔实精准的工序步骤,就可以追加投入,以增加产能。
有自家的资源做后盾,沈哲子可以凡事不必亲躬,同时上马诸多项目,总览大纲,齐头并进。
只是这些事情对沈牧而言,则就过于枯燥,实在寡淡无味,远不如带上部曲家兵去四野游荡围猎。
沈哲子也知沈牧不是这方面的人才,但族里其他子弟都在族学内为沽名养望而读书,只有沈牧这个三品高才被放养出来,虽不堪用,也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听到沈牧抱怨,沈哲子笑道:“二兄三品高才,耽于这土石砖瓦中实在屈才了。这样罢,你可以走,记录之事我自己担当。只不过如此一来,我却无暇构思篇章以咏那位吴兴菡萏之美态了。”
沈牧听到前半段话,脸上刚露出解脱欣喜之色,可是听到后半部分,笑容便又垮了下来。
他之所以受沈哲子胁迫正因于此,如今他已是乡议三品、颇具名望者,若再像以往那样看见美丽女郎便大吼调戏,未免显得太无格调。
尤其要俘获那有“菡萏”美名的姚家女郎芳心,自然要投其所好。常听人言那姚家菡萏颇具秀雅才气,最喜诗赋华章。沈牧也知自己斤两,能撰出“姚家女郎美如仙”已是难得,继而动念去求沈哲子为其捉刀作几首情诗撩之,所以才被抓壮丁遣来此地。
既然有求于人,哪怕再难受,沈牧也只能咬着牙承受下来,努力放空思维,将那一堆堆黏土砖坯幻想为宜喜宜嗔的姚家女郎,才算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打发走了沈牧,沈哲子便步入工地内,观摩匠人们筛料压坯。
时下砖瓦技术已经很纯熟,工艺也不算复杂,其中比较精细的是材料的选取和烧窑火候的控制。
主要的材料就是粘土,随处挖掘取用,取材便利,但要注意砂石土砾不能太多,否则坯料粗劣,随便一烧就断裂变形,不能取用。最上等的粘土,要细腻如糯粉,调之如滑膏。
压坯也简单,将粘土调和灌入坯器内,一边析干水分,一边以竹板拍打压实,等到表面阴干没有水渍,就可以入窑烧制。一昼夜后,砖便成型。
沈哲子正观看工人压坯还在考虑研制压坯机的可行性,理论上来说,人力的捶打按压完全可以用石碾滚木取代,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略显老迈的吼声:“通窑!”
听到声响,沈哲子便转身望过去,眼看着几名壮丁手持竹篙,远远捅破几个堵死的窑孔,火星烟气裹挟着热浪霎时间从窑孔中冲出,场面颇为壮观。
沈哲子离得尚远,仍感到热浪袭人,可是那负责看护窑坑的老匠人只是微微侧身,避开热浪的正面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