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婴一哂:“这不是送命么,雀门先前仿制过那把剑的,岂能容真身存世?”
姒妤道:“正因担心雀门已仿过,指不定还敬献给了宫里,所以我骗了他们。”
宁婴道:“你明明救了他们,还要说骗,这烂好的心肠,活该被打成个残废。”
宁婴的嘲讽是有底气的,他体格健硕,明月之下,那昂藏七尺,匀健肩背,即使是男人看着也动心。姒妤缄默了一阵子,想起王畿的社庙。那时候,他们都是殿前的侍卫,手持闪闪发亮的长戟,面对面,陪姬秦氏嫡幼子秦郁在坛内行祭。
怎奈这是一个无常世道,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高贵和低贱之间早就没有了壁垒,原本高居庙堂的堕为蝼蚁,而昔日的蝼蚁,爬进华丽的殿堂。
姒妤不怨宁婴。
当年,他跟随秦郁是受家中之命,因姒氏效忠秦氏母族,所以他别无选择。
然而宁婴不同。宁婴虽与秦郁是儿时的玩伴,但,两家人并不沾亲,出逃洛邑时,宁婴本可以回头,却被秦郁的一封密信断送了封爵之路,后来,宁婴可以离伙,又因已为秦郁杀过了人,再度被秦郁以向仇家告发威胁,捆在师门之内。
姒妤隐约明白,宁婴这些年对秦郁所有的不恭敬都是有原因的,他无从评断。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秦郁虽不知道,姒妤却不能不管,是关于砺坊工师采苹。
齐女采苹是盲人,分不清阴阳面孔,偏有一双厉害的手,能砺出世上最锋利的刃。她的哥哥甘棠是哑人,却有绝世的身手,曾在十伍之间,取下匪首的首级。
秦郁承诺抚养兄妹二人的父母,托朋友把他们接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居住,这隐晦的契约一结,就足足是半辈子。每年,秦郁会让姒妤为一家人递送一次信物。
近来,姒妤发现采苹有了身孕。
“宁婴,我如果没有记错,禺强,传了已有八代了?”姒妤说道,“等这批剑铸完,不管金坊还有多少灵丹妙药,你都得在先生面前,给人家一个名分。”
宁婴不说话了。
漂泊浪子的眼眸,染上一丝柔情。
禺强是统治北海的神,黄帝之孙,人面鸟身,双耳各挂青蛇当耳饰,脚踏两条赤蛇。宁家本世代封于北赵,若用这样一把剑去聘东齐的女子,该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