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心中也闪过了这两个字,他因短暂的激动,脑中出现了一阵空茫,身体轻飘飘的,而于这轻飘之中,他又好像十分清醒。
清醒到他清楚明白:他的时候,到了。
他十分不舍地盯着龙榻前紧紧挨着他的朱英榕看了好一阵,才移去了朱成钧身上:“九郎,朕把你从江西调回,丢在大同,一丢这么长时间,也没与你个说法,你心里怨不怨朕?”
朱成钧无所谓地道:“不怨。”
“朕是想看一看你,如今看,是朕多虑了。”皇帝自语般地解释,片刻后又道,“不过,朕也没有白费功夫朕总算能放心一点。”
身体的每况愈下,他自己体会得最深,他怀抱着不甘的希望,觉得会治好,但于内心深处,他控制不住地着急,所以他坚决要打瓦剌,他全身心扑在政务上,但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
他深深地,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吕蒙正说,人有旦夕祸福,朕身为天子,也概莫能外。朕殚精竭虑,日夜不敢松懈,谁知最后留给大郎的这个时局,还不如先帝留给朕的”
“皇上!”方学士承受不住,哽咽道,“皇上千万别说这样的话,皇上是操劳过度,才损伤了龙体,宁藩狼子野心,偏捡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如何怨得上皇上。”
皇帝笑了笑,道:“朕知道。朕自登基以来,励精求治,自问到列祖列宗跟前,也交待得过去。但天不与朕时日,朕,也无可奈何啊。”
这个话意已分明是在交待遗言了,臣子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眼泪纵横下来。
皇帝真是明君,但时局仍然走到了这一步,大军悬在塞外,功业未成,宁藩反旗已亮,宁王世子一人伏诛,余下父子兄弟仍在江西,顷刻图穷匕见,若问皇帝有什么决策出错致使如此,实在并没有,群臣心中,仍旧只想得出那个词:天意啊。
天意,奈何。
“方卿,拟旨。”
第一道是传位诏。
第二道是进封朱成钧为代王,复代王府两护卫。
第三道,召泰宁侯大军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