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庸侯没事,公子庆予惶恐伏地:“儿臣无状,只因担忧君父……总之搅扰君父清梦,儿臣不孝!”
庸侯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道:“吾儿,来寡人身边。”
庆予身子颤了颤,起身坐到床塌边,庸侯看着庆予,脸上露出微笑。
庆予艰难道:“今夜……城中有变……儿臣牵挂大人……”
庸侯伸出满是黑斑、如同干柴般的手,指着床塌右侧的屏风:“吾儿看看。”
屏风上画着的,正是庸国的地形图,一座上庸城,周围是几座山丘和大片农田,以及自北方群山流出来的浃溪和竹叶溪。北境止于虎夷山,西边是夔丘,东面是鱼头城,向南则为百越连山部。
东西横贯百余里,南北纵深数十里,也不知请的哪位画师,画卷极为细密,城外十几处野人村落也标注其上,清晰可见。
这就是国之象征的山川地形图么?吴升目光也被吸引住了,想起了自己的某位同行——曾经的自己某位同行。继而又想起了狼山,那位擅画肚兜的好友万涛谷主,也不知如今怎样。
正遐思时,在庸侯的示意下,韩交上前,将屏风转动方向,屏风的背面还有一幅图卷,幅员辽阔、土地广袤,北为秦、西为巴、东为楚,其间更有夔、鱼、麇、唐等十余小国。比之刚才,大了何止数十倍!
这是数十年前庸国强盛时的山川地形图。
庸侯问:“吾儿看见了什么?”
公子庆予黯然:“儿臣看见了故国。”
庸侯忽然嘶着嗓子叫道:“寡人看见的是屈辱!”
一声嘶吼,叫得人心里发慌,原本奄奄一息的庸侯,此刻也不知哪里来的精神,爆发出惊人的气魄,脸色涨红,大声道:“我大庸,当年随武王灭商,为牧誓八国之一,封地千里,国人百万,世代侯伯!那楚国,爵不过子,僭称为王,却趁我一朝不慎,联手牧马鄙秦、山野巴人,灭我国祚,迁我宗祠,至于这百里之地。先君羞愤而死,寡人郁郁将终,这番屈辱,何时能报?汉水巫江,何时能归?”
公子庆予攥紧了拳头:“儿臣……必雪其耻!”
庸侯瞪视庆予良久,脸上潮红褪去,复显枯黄,喃喃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