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虽然谣言遍地,人心浮动,但是辎重供给从未断过。北伐军自然不会贪图这点小东西,但是夏完淳还是留下他们,并让人回村将所有村民带来,在营中饱餐一顿。他是江南士子出身,从小与道德文章作伴,身上总是带着那种心怀苍生的悲悯之情。
这种小事侯玄演不置可否,他此刻正在自己的帐中,倚在座椅上,让小军医杨符锦给自己推拿一番。帐中黑漆漆的,灯都不点,这样一来外面看不到里面,侯玄演再让人掀开帐门,看着外面的将士们与民同乐。夏完淳和村民们坐在一块,兴冲冲地讲着些村民们根本听不懂的大道理。
北伐军的将士们,在篝火旁吃饱喝足,倒是听的津津有味。这些村民头顶都是典型的鼠尾小辫,当初清廷颁布了剃发令,他们没有多少的反抗,很配合地就把头发剃了。如今北伐军来了,说起剃头的不好,他们又欢天喜地的把小辫剪了去。夏完淳大受鼓舞,当众即兴赋诗一首,又引来军民哄然叫好。
这一切都看在侯玄演的眼中,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想法,这才是农民该有的样子。农民是乱世中最得不到保障的人,不管是谁的大军来了,他们都没有高高的城墙保护,就这样手无寸铁地暴露在铁蹄下。这种境遇让他们在淳朴的同时保留了农民特有的狡诈,能让他们拿起锄头不种地而去杀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断了他们的生路。至于剃头不剃头的,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人必须生存下来,才有资格去考虑其他的事情。这才是中华大地在礼制的框条下,真正的生态法则。
当遇到巨浪冲击时,看似比天还大的礼法会丧失它的权威,沦为笑话。所以才会有文人、官吏争相剃发,谄媚满清的事情发生。但是这种小村落的生存法则,是绝对不会变得,清廷给这些村民一条活路,他们就是最恭顺的子民。清廷断了他们的活络,他们就是抗清义士。
就像是后世姜文的电影鬼子来了里的村民一样,他们可以和日本人饮酒作乐,欢天喜地过年一样。在屠刀举起之前,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抗日英雄,说到底不管被什么人统治,都要从中找寻缝隙活下去,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法则。
想到这里,再看着夏完淳兴奋到酡红的英俊面容,在篝火的照耀下整个人像是散发着光芒,侯玄演哑然失笑。
“国公笑什么?”杨符锦本来一脸崇拜地看着外面的夏完淳,听到笑声后不禁歪着脑袋问道。
“我笑我们的夏大政委,对牛弹琴也能兴高采烈。唉,他心中所见的太平盛世,再过万年也难达到,而我不同,我心中的盛世,不久将由我亲手缔造出来。”
杨符锦小嘴一撇,不以为然,为自己的偶像辩解道:“盛世不就是盛世么,怎么每个人还不一样呢?”
侯玄演突然来了兴致,站起身来,一双眸子在黑夜中似有光芒:“我说的盛世,是天下从来没有过的,鸟可以在水里飞;人可以在云中游;天可以被地覆盖;你懂么,就是没有桎梏!”
杨符锦心中一惊,拍着胸口心中暗道:“完啦完啦,国公爷的小病被我治成癔症了。”
侯玄演摇了摇头,说道:“朽木不可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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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中,一个僻静的小院里,桌上摆着一个香炉,淡淡的香气安神醒脑。三个人坐在桌前的蒲团上,雾气袅袅中,越发显得他们跟道观中的三清一样。
其中一个赫然是已经被逼退出内阁,致仕还乡的刘中藻,还有两个人身份也了不得,有文渊阁大学士张煌言,还有同样致仕的路振飞。三个人中两个是当朝的重臣,一个是致仕的首辅,都是大人物。而且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隆武帝钦点的大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