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的一处高门大院前,吊着几十个尸体全是老弱妇孺,最大的白发苍苍,最小的才咿呀学语。几个年轻的妇人衣衫不整,还有个年幼女童,也没逃过这可怖的命运。看这样子,院中本应该是家破人亡,但是内院里此时正聚着四个少年。
四个人围着一个小火炉,炉中不敢生火,若是有烟冒出清兵肯定会再次进来搜查。门口挂着的尸体是他们最好的挡箭牌,为首的汉子年纪不大,肤色黝黑,皱着眉头说道:“狗鞑子越来越没人性了,我们必须把城里的情况传出去,让督帅知道城中百姓的水深火热。可恨城中的看管实在太严了,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好办法。”
原来这四个人是潜象营的暗探,刚刚说话的就是他们的头目,名叫张元化,年纪虽小却是洪一浊从苏州挑选出来的旧班底之一。他们躲在城中已经很久了,前些时间还能往前线传些消息,但是凤阳城被围之后,就再难有所行动了。这些天的打探,他们已经知道城中的情况。若是外面的北伐军全力进攻,凤阳根本守不住三天,说不定一天就破了。只因为此城虽然雄壮,但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早就烂透了。守城需要的粮食、器械、兵源,这里统统没有。
一个脑袋圆圆、身子微胖的探子说道:“大哥,现在鞑子的兵力明显不足,凤阳城是方形的,有东南西北四面墙,我看肯定有一些是轮防的。从那段城墙出去,应该可以出城,到时候去营中面见督帅,才好请他快快发兵哩。”这些探子除了年长的林三,其他的都是些少年。洪一浊看中的是少年机灵劲,而且敢打敢拼,顾虑不多。
“你说的倒是个主意,就是不知道狗鞑子如何轮防,咱们若是找错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年长的探子林三,一边擦着手里的刀,一边说道。
旁边耳朵贴着墙的赵宏突然摆手,房中顿时安静下来,不一会一阵哀嚎声响起。很快,声音就消失了,几个探子心知肚明,那是鞑子又在墙外处决人了。隔着这堵墙,就是一条幽深的小巷,以前是坊间百姓来回的过道,现在俨然成了刑场。墙外杀人无算,血流的太多,甚是洇湿了墙面,让这堵墙上很大一块从黄白色变成了暗红色。
等到赵宏示意人走远了之后,张元化站起身来,怒道:“这群畜生!”
“我们正好四个人,今夜每人从城中一面墙翻出去,运气好的有一个可以逃出此城,将城中的事告知督帅。运气差的大不了咱们四个都死了,也好过天天在这里看鞑子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谢惊蛰一拍地面,低声闷喝道。他是浙江丽水人,在这四个兄弟中面皮最是白皙,又被叫做小白。
“小白说的对!大哥,就这么干吧。”林三虽然年纪最大,但是一行人包括林三都习惯了管张元化叫大哥,而张元化却叫他做三哥。好在他们彼此论的清楚,四个人出生入死这么久,早就将彼此的性命交给了对方,感情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赵元化沉吟片刻,眉毛一挑,说道:“弟兄们,若是如此咱们很可能全部要死,就算有人活下去,也最多活一个。你们想好了么?”
除了贴在墙边放哨的赵宏,其他人纷纷拍着胸脯立誓。
赵宏嘴里含着一根稻草,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也同意。
张元化血气上涌,脸色酡红,拔出潜象营的短刀伸到中间,说道:“好!我们弟兄四个今夜就是死别,从此江湖路远注定剩下一个独行,不管是哪个活了下来,千万记得照顾好你三位兄弟的阿爹老娘!”
三柄短刃一起伸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尖碰在一块,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然。
此间少年四人,在最灿烂的年纪,生作死别,只为了胸中大义。
破马长枪勒燕然,自古英雄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