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名振顾不上这个疤痕脸亲兵满腹的委屈,一脚将他踢开,扬声道:“国公有难,水师听令,跟我一起冲过后山,去救国公。”
张一筒身负任务被人护着杀了出来,岂肯罢休,挣扎着爬到前面,举剑喊道:“谁敢!国公有令,水师于船上炮击,不可参与战斗,徒增无谓伤亡,北伐前约法三章,不服军令者,立杀无赦。”
张名振上前一看,果然是侯玄演的随身佩戴的宝剑,不禁踟蹰不前。
张一筒威风凛凛喊完这句话,马上就垮下脸来,语气夹杂着奇怪的强调,像是夹着嗓子忍受着悲伤:“张大人,我也想你们都去救国公,但是前面林中的战斗已经惨烈到你们想象不到的程度了。所有人缠斗在一起,你们水师去了只是送死。国公给小人下的是死命令,让你们炮击清兵争取时间,等阎应元和朱大典将军的人马。我今日就是死,也得完成大帅给的命令,你们杀了小人踏着小人的尸体前去救国公吧,小的死了也念您的好。”
张名振一跺脚,转身往江边走,只剩下张一筒在地上泣不成声。
张煌言见他去而复返,惊疑不定,上前问道:“侯服,怎么回事。难道国公他?”
张名振脸色铁青,一字一句说道:“国公有令,炮击清兵不得救援,等待援军。他要以身做饵,等水土二营援军赶到。”
张煌言一听愣在原地,半晌之后,江山的水师泄愤一样,将所有炮弹倾泻在清兵阵中。震天巨响中,张煌言呢喃道:“张煌言今日才知,嘉定儿是真英雄也。”
树林中,两万精兵鏖战这么久,已经死伤过半。姜建勋带着所部,慢慢向侯玄演靠拢过来。王大手持一把大刀,浑身浴血,纵使他天生神力,打到这个时节,也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在战斗。
姜建勋衣服上,不染片尘,躲在自家忠仆身后,观望着战场的局势。待他看到侯玄演疯了似的搬起石头,往清兵脑袋上砸去的时候,姜建勋竟然笑了:“你说人哪里的这般勇气,冒着被剁成肉泥的风险,也要赌上一把,真是个疯子。”
王大随手重复着最简单实用的劈砍,转过头乜视了他一眼:“老爷,这个时候有闲心聊天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我看你比谁都像是疯子。”
这时候一个清兵从树后突然杀出,照着姜建勋的脑袋就砍了下去,王大眼疾手快,手里的刀脱手而出,擦着书皮将清兵捅死。姜建勋躲闪不及,裤脚溅了一块血迹。姜建勋大怒,终于第一次举起手里的刀,将染血的裤脚割去。王大摇了摇头,转身护在他身边,左劈右挡和八旗重步兵战在一块。
巨大的炮声和连续不断发射的炮弹,炸的清兵损失惨重,济尔哈朗却像是浑不在意。南边不过是一群汉兵,只要能杀掉侯玄演,他们死的多一点甚至是好事。
北方连年灾荒,再加上战火纷飞不断,早就粮食紧张。这么多的汉八旗绿营兵,每日耗费的军粮就是个惊人的数字。没有江南的支撑,清廷已经养不起这么多的绿营兵了。
济尔哈朗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树林里,一丝一厘都不肯浪费在别处。阎应元和朱大典即将赶到,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济尔哈朗手一挥,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催促着清兵继续往树林杀去。
林中侯玄演已经累的嗓子冒烟身体僵硬,他明白稍微一休息,自己就会肌肉无比的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