艄公停了渡,横着船,窝着吃酒。往日来来去去的坊船,争奇斗艳的花魁们,也一时绝了踪迹。
冻着的死鱼,翻着鱼腹漂在江面。落水的牲口,只挣扎了几回,便彻底被淹了去。
披着蓑衣,推门而入的陈盛,依然是脸色惶惶。
“东家,打听了的。”
“侠儿起事那边,出了个叛贼,官家的三个营连夜追捕,杀死了许多人。纪江边上的几座塔楼,密密麻麻都吊着那些侠儿的尸体。”
“还有许多没死的,又打不过,一时都逃散了。”
徐牧凝着脸色,刚要说几句。
哐——
庄门一下子又被推开。
浑身湿漉的马六,满脸尽是发沉,一下子踏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借银子。
“徐东家,借我五十两可好?”
徐牧突然有些不习惯,印象之中,马六和他说话,都是遛嘴讨笑的。
但没有多想,徐牧立即解下钱袋子,递了几大锭的银子过去。连字据都没立。
“一百两,若遇了事情,便拿去消灾。”
马六红着眼接过,突然就跪了地,朝着徐牧磕了三个响头,而后才匆匆返身,重新走出庄子。
“六儿真遇着事了?”
“应当是。”
这一段时间,马六给予徐家庄的帮助,不可估量。一百两,良心价都算不上。
“东家,我再去打听打听。”
“去吧。”
……
黄昏夜雨。陈盛再度从外面走回,眼眶已经发红。
“马六大祸了!”
“东家,马六他、他也是个侠儿,蛰伏在城里的!这会儿被叛贼卖了!先前的那一百两,是送老父妻儿出城的盘缠!”
徐牧脑子一嗡,怔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人情世故的守城卒,喊他小东家,然后谄笑着讨酒。
“一大队的营军,还有官坊的官差,围满了六儿的家!这要被抓了,指不定要拉去菜市口斩头。”
“东家,怎办!”
“多少营军?”
“二千人之数。”
徐牧闭上眼,胸口发涩得厉害。
这时,庄子之外,突然传来踏马的声音。
“敬告小东家,按大纪律令!官坊地契之上,迁期未满!老坊主回归,请徐东家速速让庄!”
“闭嘴!”徐牧转头怒喝。
通告的骑马小官差,整个人蓦然一惊,差点没坠马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