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唐末到北宋这七十多年,是原本历史上人口大量南下,南方大发展的时间段,如今这个过程竟然被大大削弱了。
一个人的行为,居然生生改变了历史进程。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延缓,因为这是大势,早晚的事,过个百余年,人口还是会南下寻找新的生存空间。
以马殷治下的湖南为例,此时不过百万人口,但在清道光年间,人口却突破了两千万。
湖北的情况与之类似,都是这个规模,不抵明清时的零头。
“江南少有战乱。近四十年,只有黄巢、孙儒两次战乱。”严可求说道。
其实不止,江南的军阀混战也不少,毕竟都处于“创业期”,地盘尚未稳定下来。只有各自的疆界明晰,且发现无法吞并对方后,才能得到安定发展。但总体而言,除孙儒之乱外,烈度、广度、深度确实都不如北方。
“自愿来的,朕当然欢迎,总比强征百姓迁移,怨声载道好。”邵树德笑道:“庭州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陛下,臣请复西海县。”严可求说道。
庭州辖四县,即金满(理所,今吉木萨尔)、轮台(今阜康)、后庭(今奇台,本唐蒲类县,宝应元年更名,高昌时复蒲类旧名,今又改为后庭,以区分蒲类海)、西海。
西海县在清镇附近,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仅存于纸上罢了。
邵树德让人拿来一份手绘地图,递给严可求。
严可求接过之后,心下稍定。原来,在清镇附近,已经有“西海”二字。
清镇北面沼泽众多,水源充足,其实是一处极好的农垦区,目前已经有了数万人口,主要是府兵家属及其部曲,归枢密院管,和地方没关系。
今上既然同意复西海县,那么自然可以往那边移民,就是没法移太多罢了。
西海、轮台以南,又置迪化县(今乌鲁木齐)。
蒲类县以东的独山守捉城(今木垒县),又新设独山县。
如此一来,庭州将辖六县,治金满。
“陛下所谋深远,臣叹服。”严可求说道。
“别急着拍马屁。”邵树德笑道:“庭州六县,今明两年,移民会很少,几百户罢了,最多不超过千户。其中相当一部分,可能还需要你自己想办法。庭州有多少家底,能接纳多少移民,你比朕清楚。”
“陛下,去岁西征,不是缴获大批牛羊粮草么?”严可求说道:“还请拨发一部分,臣可多安置些中原百姓。”
“北庭驻扎了这么多兵马,不需要消耗牛羊粮草么?”邵树德反问道:“尹州赵凤上疏,提及‘商屯’之策,你或可想想办法。放心,这钱朝廷在洛阳给付,庭州提供些方便即可。”
“商屯?”严可求思路没打开,不明所以。
邵树德挥了挥手,让人把赵凤的奏疏给严可求看。
他自己则来到山脚下,看着潺潺流淌的小溪。
这些都是季节性河流。春暖花开之后,高山冰雪融化,汇聚成河,流淌而下,给农作物生长提供水源。
事实上一直到后世,这都是新疆极其重要的农业用水来源。
北庭适合屯垦的地方,其实主要就集中在天山脚下,这从唐代军镇、守捉沿着山麓一字排开就能看得出来。
在他的规划中,收编的各部落在北边放牧,编户百姓在天山附近种地,相辅相成,作为朝廷在北庭的两大根基。
没有部落,农耕区就将在一线直面游牧部落的侵扰。
没有农耕,部落区在面对北方游牧部落时,便没有充足的给养。
两者缺一不可。
方才严可求提及去年抢掠到大批牲畜、粮食,确实是事实。而且不光这些,邵树德去年还在碛北、碛南草原征集了大几十万牛羊,养完膘后,送了一批去南疆,但那边暂时不缺粮了,就停止了输送,大部分养在北庭草原上,由符存审代管。
北庭行营手里的粮食、牛羊还是充足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充足。毕竟这是一片在准噶尔时代可生活七十万人的地方,而今只有十余万人,资源远未到极限。
南疆以现有资源计,如果不开发新的绿洲,不改进农业设施(如修井渠),大概也就只能生活五十多万人口,极限七八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