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马军那帮人,我太清楚了。如果杨握当众数落我等罪责,下令诛杀,这帮人当然会动手。但如果我等抢先杀了杨握,这帮孙子保管连眼泪也不会掉一滴。”张颢讥讽道。
徐温同意他的看法。
如果是在杨行密时代,先不说他们没那个胆子造反。即便有,东院马军也会主动平叛,砍了他们脑袋邀功。甚至于,他们担任指挥使的左右牙亲军也会有人告密,或者直接与他们掌握的亲信厮杀起来,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杨行密的儿子杨握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东院马军忠于杨行密,因为杨行密是带着他们血里火里拼杀半生的主帅,威望隆着。
杨握算什么东西?值得我效忠吗?
是,杨握按时发饷,从不拖欠,那也只是能让我们听令。或遵守军令去进攻敌人,或遵守命令平叛,但如果没有命令,我们也不会主动行事,犯不着。
东院马军最大的可能是坐观成败。
出现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在于杨握没有威望。
换文绉绉的说法就是,杨握没有与武夫们建立起“共同记忆”。这个记忆可以是威望,可以是情分,可以是恩义,没有这些,他们就不会发挥主观能动性去保你。
我不掺和作乱就已经对得起你的粮饷,对得起先吴王了,别想太多。
谁当大帅不是大帅?说不定比你像样呢。
“那就事不宜迟,今晚番直的多为你我亲信,立刻动手。”徐温毫不犹豫地说道。
说完,吩咐老仆过来给他披甲。
“最近一直笼络着老兄弟们呢,我能召集百余人,你这边有多少?”张颢问道。
“差不多。”徐温含湖地回了一句。
“两百人,有点冒险,不过值得一搏了。”张颢面露狰狞,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剑柄,又问道:“我这边很快便能召齐人手,你要多久?”
“很快!”徐温披挂完毕,又从墙上取下重剑,仔细擦拭。
他与张颢都是黑云长剑都出身,当然使得长剑。
亥时,杨府或者说吴王宫内灯火通明,丝竹之声阵阵,显然杨握正在宴客。
稍顷,街道上冲来大群士卒,在黑夜的掩护下快速靠近。
守门的军士与其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让开了位置。
张颢手持长剑,率先冲了进去。
门后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左右两边的偏房内,更是传来浓郁的血腥气,显然都是无辜遭殃的王府番直卫士了。
张颢见状冷笑不止。
这般浓烈的血气,在中庭宴客的杨握都未发觉,难道是被酒肉、美人给迷住了?
他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冲。
军士们发出粗重的喘息,手持长剑、铁挝等兵器,紧随其后。
徐温稍稍落后一些,身边也跟着上百人。
这一把,他们是倾力一搏了,不成则死,没什么可说的。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歌妓婉转作态,眉目含情,将一首艳词唱得惟妙惟肖,满堂喝彩。
通过歌喉,宾客们仿佛看到了同床共枕的情侣被窗外响起的马车轱辘声惊醒,女子看到枕巾上的香汗和脂粉,散落的蝉钗,理了理残乱的鬓发,与男人含笑相视,羞不可抑。到最后,柔肠百转,认为一定是拼尽了一生的努力,才与郎君得一夕之欢,更恨这晨光来得太快……
“这词绝了!将小美人的羞态和多情描绘到骨子里了……”杨握哈哈大笑,双手摸索不停,怀里的美人娇嗔阵阵,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