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二是个靺鞨人。从涿州山里迁出来的,据闻是前唐初年靺鞨突地稽部族人。
当年刘黑闼在河北起事,勇不可当。太宗李世民率军征讨,一时难以取胜。于是派人联络前隋年间内迁的粟末靺鞨突地稽八部,令其从幽州南下至定州,袭扰刘黑闼粮道,立下大功。
酋豪被赐姓李,得封国公。二代李谨行在幽州「僮仆数千」,声势已经十分巨
大了。
大夏进取幽州,靺鞨后裔有的降顺,有的被剿灭,有的被强迁至湖北道。安置在邓村的靺鞨人也有五六家,大部分人连个大名都没有。编户齐民之时,不许以「突地稽」为姓,令取汉名。
清查户口的官员嫌麻烦,统一录以屠、涂二姓,然后问个家中排行,写上去就交差完事了——涂二就是这么来的。
「好!」岳三郎大喜,道:「以后我怎么种麦子、种牧草、养牲畜,你跟着做就是了,保管吃不了亏。将来若见得利处,请我吃碗酒便是。」
「一定,一定。」涂二忙不迭地答道。
他信岳三郎,没有别的原因,这厮能打。能打的人,一定是有本事的,信他的没错。「其实岳三郎说得倒也没错。」吕兖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他下了马,踩着田埂下到地头,左右看了看,道:「成片的好地啊。朝廷想尽办法,让大伙的地都连成一片,便是为了推一些新的东西。我在府城见到了不少关西农学的学生,马上就会下到各县,开办农学,督促生产。今岁打营州、山后,掠了不少牲畜,估计慢慢都会发下来。岳三郎,你既熟稔三茬轮作制,当教一教大伙,可不要敝帚自珍。」
「官人这是什么话?」岳三郎笑道:「邓村便是我家,自然要相互帮衬。将来上了阵,还得一起搏命呢,都自己人。」
「过些时日,村中还会安置五户营州契丹百姓,勿要欺辱他们。」吕兖又道。耶律全忠心中一震,忙问道:「营州契丹?」
吕兖看了他一眼,道:「没错。朝廷有诏,悉迁营州及山后契丹俘民入临渝关内,卢龙十州、沧景三州都有安置,甚至连湖北道的郢、复、安三州都在安置范围之内,总计万余户吧。」
「这样一来,营州岂不是没契丹了?「耶律全忠问道。
「不会再有了。」吕兖点头道:「营州是大夏正州。朝廷有旨,令发曹、宋、滑、汴四州少地贫民至营州落籍。前唐时营州除了军镇外,就只有柳城一县,大夏新置五县,自然需要填充户口。」
正州就是正州,不是羁縻州可比的。营州那地方,看样子朝廷要动真格的了,又是派种觐仙这种有名望的文臣出任刺史,又大发移民,还新置县乡,做得比前唐时还彻底,决心十分明显。
「前唐时,营州只有一县、数千口编户之民,圣人这是要做什么」耶律全忠喃喃道。
吕兖有些怜悯地看了眼耶律全忠,道:「营州东南接安东府,东北与渤海国接壤。安东府已整饬数年,民皆安乐。渤海国慕中土华风,教化甚深,又城池遍地、人烟稠密,所产之稻米,即便幽州亦有所耳闻。少年郎是聪慧之人,当知其意矣。」
简而言之,渤海国有五京十府三独奏州,户籍之上就有一百多万人口,实际未知。全国各地有不同程度的汉化,整体以农耕为主,放牧、捕鱼为辅,一应制度也是照抄的前唐,具备很好的废藩置县的条件。
农业区域,朝廷会派流官治理。草原牧场,该放就放,不会直接抓在手中——奉圣郡王一出来,吕兖就想明白了。
作为渤海国与关内的连接通道,营州是必然要好好治理的。以前条件也许不具备,但在辽泽逐渐淤出陆地的现在,却可以尝试了。
「其实,最近河东那边有不少契丹人逃过来,向朝廷乞降,都是乌隗、突举等部的,当年滞留河东,如今却待不住了。」吕兖又道:「今上有天可汗之志,皆视其为赤子,令徙居襄阳,落籍各县。小郎君非常人也,该向前看了。我看你勤学向上,今后经义上若有不明之处,可找我问询,定不推辞。家中还有些书籍,你若想借阅,尽管来拿。耕读个几年,或可尝试考学。新朝清明,普通士子考学,没前朝那么难,还
是有机会的。」
「多谢官人。」耶律全忠郑重一揖,道。吕兖坦然受之,并不言语。
吕琦好奇地看了看,旋又转过头去,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