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瞄了他一眼,有些得意地说道:「司农寺有好马。个头高,跑得快,战阵冲杀甚是威猛。」
当然,他没有细说。这些马其实都是负责马种培育的司农寺淘汰下来的马。就这些淘汰的马,也分三六九等,比较出挑的都优先供应军中了,比较次的才会拿出来卖,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但即便是这些次品马的卖相也非常好,也很受洛阳的公子哥们欢迎--高大、威猛,就够了,至于容易得病、脾气暴躁、耐力较差之类,重要吗?
公子哥们装个逼、代个步而已,一点都不重要。
「久闻大夏出好马。前岁有种银川马非常出名,很多人争着买呢。」康福叹道。
「那都是老黄历了。」汉子摇了摇头,道:「今岁新出了种高阙马,更好,可惜有价无市,买不到。」
踏隔壁!康福越来越觉得晋阳那帮子人是鼠目寸光的破落户了。
不说坊市比不得洛阳气派,光这干事的态度就不行啊。
夏人卯足了劲,二十年如一日,使劲培育好马,你们在干什么?
更何况夏人使劲的方向完全不止马。康福在农庄照料牲畜的时候,里面有几头牛特别宝贝,据闻也是司农寺淘汰下来的。再一细打听,司农寺培育牛种,竟然分三个方向:一、往产肉多的方向培育二、往产奶多的方向培育三、往耐力强的方向培育。
不同培育方向的牛,有不同的用途,人家分得清清楚楚。
与大夏一比,河东就是个草台班子啊。康福突然间觉得,河东幕府的命运,就像那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有了如此威猛的战马,去了安东府,还不杀得契丹人哭爹喊娘?」康福笑道。
汉子又仔仔细细看了他两眼,突然问道:「沙陀人?还是粟特人?」
「沙陀人。」康福有些自卑地答道。
长相骗不了人,他这种高鼻深目蓝眼睛的模样,一看就是蕃人。虽说大唐像他们这类人很多,洛阳才刚建了座波斯胡寺,已经没太多人关注他们的长相了,但康福真的很自卑,就怕别人拿他的模样说事。
这种自卑感发展到现在,甚至有些偏执,产生逆反心理了。老子祖上是昭武九姓,现在是沙陀人,不偷不抢,提头卖命挣钱,咋的了?
「会射箭不?」汉子看了看他的身形,又瞄了瞄他手上厚实的老茧,心中有数了,问道。
康福也瞟了他一眼,傲气上来了,笑而不语。
「你以前莫不是晋兵?」汉子凑近了,低声问道。
康福一听「晋兵」二字就下意识有些紧张,不过想到自己已经在去年被大赦了,于是挺直了腰杆,道:「是又如何?」
「我家以前也是晋军将校。」汉子说道。
「那你还能在此采买良马?」康福惊道。
「早就辞去军职不干啦。」汉子苦笑道:「举家迁来洛阳两年了,机缘巧合认识了贵人。也幸好走得早,如果没走,这会多半被李存孝坑了。」
「新毅妫都团练使李存孝,他又如何了?」康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