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去矣!
胡真又出场了。他自告奋勇进了伊阙关,并被带到了张归霸面前。
雨很大,气氛还算融洽,至少张归霸没第一时间杀了他,还请他喝酒,这就是个不错的开端。
“夏王打仗,和十余年前不太一样啊。”张归霸眼神飘忽,似是在回忆什么:当年在长安东,黄邮的大军就折在他手里,唉。只不过,那时候的夏王,打仗勇猛精进,神皋驿战孟楷,高陵县打张全义,三原县破李唐宾,全都是阵列而战,一举破敌打得人心服口服。怎么帐下兵马越多,却打得愈发小心谨慎了,何故耶?”
胡真仔细回忆了下,也有些唏嘘。
同州之战,朱全忠帐下不过万把人,邵树德、诸葛爽、朱玫、伊钊合兵两三万众不是河东兵就是夏绥边军,以多欺少,打得他们找不着北。
张归霸所说的那场仗,应该是东渭桥之战了。诸葛爽、邵树德、李孝昌、李详四人,大破巢军,取黄邮首级,张归霸三兄弟应在军中,连夜遁走。
“梁王一直想找夏王决战。”张归霸笑了笑,道:“此战若能成,我定率军冲杀摧锋破锐,会一会名动大河的天雄、武威、铁林诸军,纵死无恨,输了也心服口服。
“兵越多越需谨慎。”胡真下意识为邵树德辩解了起来,道:“国朝初年洛阳之战,窦建德一战成擒,为天下笑。若其不急于求成,深沟高垒,以守为主,再用其幕僚之策,趁虚袭取蒲州,入关中,太宗想赢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李唐初年,河东是真的空虚。幕僚们都建议窦建德不要急于决战,而是攻取河东再绕道入关中,联络突厥大举南下,让李唐首尾不能相顾。奈何一战送了十万兵马,以至于后来刘黑闼在突厥人的支持下于山东、河北转战,连败名将、斩杀唐军无数但力量其实已经大为不足。
张归霸笑了笑,道:“也对。夏王用兵,稳得很。以今日之势头来看,只要不像窦建德那样惨败,稳扎稳打的话,如后周那样称帝一方已无问题,进取天下亦大有可能。跟着夏王的元从老人,倒是可以放心了。他们的主公,不是那种浪战挥霍之人。
“夏王仁德宽厚,降人只要有才,亦可得富贵。”胡真说道:“张将军勇冠沐梁若能投夏王,富贵勿忧也。
张归厚叹了口气,道:“晚矣,恨未早遇夏王。胡真想了想,又笑道:“其实还有机会。
张归霸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贤昆仲三人皆为名将。听闻朱全忠在沐宋募兵,交由令弟归弁操练,可见信任。归厚亦统厅子都精兵,骁勇善战。”胡真顿了顿,道:“若兄弟三人皆投夏王,岂不一时佳话?富贵还用愁吗?”
胡真这话,若放六七年前,问题很大。盖因彼时朱全忠威望很高,对下属的控制力较强,令行禁止,没人敢废话,想造反投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现在么,部隊军阀化的苗头已经慢慢显现。部队有战损了,方面大将往往自己募兵补全编制,甚至还组建亲軍,比如曹州诸镇、宿州氏叔琮都至少组建了一个都的亲军,朱全忠也只能睁眼闭眼。
丁会、庞师古、氏叔琮、朱珍四个人里边,最老实的可能就是庞师古了,氏叔琮可能也比较听话,但丁会、朱珍这两人嘛,以胡真对他们的了解,现在的小心思可不少。
由此也可以看出,君臣之间的强弱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反是动态变化着的。说穿了还是威望问题,人与人之间始终存在着博弈。主公一直胜利,形势大好,那么威望较高,在君臣博弈之间占有优势,反之则处于劣势,不得不让渡部分权力出去。
“夏王好大的胃口。”张归霸叹道:“威戎军六千五百步骑,我带来的人没问题,汝州兵、土团乡勇出身的军士也没问题, 其余军士,在四面合围的情况下,说服他,们投降也不难。不过,厅子都可没那么容易降,吾弟怕也难以控制。至于新军,再看吧……”
张归霸说投降的难度,从头到尾都没提家人,只谈军士们的态度。
事实上他的长子张汉鼎在沐州做人质,家人则在汝州。在他眼里,这些都不是投降障碍。全家死光又如何?大不了再娶妻生子就是了。实在不行收个义子延续香火也行,这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何说服大头兵们跟你一起降。
“事在人为嘛。”胡真笑道:“我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了,沐州这么多兵马、如此多的官将,夏王难道还能全换了不成?不还得大量留用?早降早得利,晚降要吃亏啊。若夏王想千金买馬骨,那不就是机会了么?
“洛阳之战,夏王最大的战果,便是得了胡大郎你啊。”张归霸摇了摇头,道。
胡真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