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官俸这一项,着实不多,盖因国朝的官员、杂任(胥吏)数量,就历朝历代来说,真的算是少的,开支不大。战争么,主要发生在南诏、突厥、契丹、吐蕃、西域这些地方,举国最多时也就58万军队,还有部分军屯补贴,所以财政方面能应付——官僚机构堪称精简,兵也少,外加精打细算。
安史之乱后,武夫数量突破百万大关,加上户口减少、战乱频发,所以才需要在盐上面做文章了。
这两人为什么拿盐说事?莫非要动河中府的这个财源?
“蒲州盐利,本有七十万缗,这些年被大帅的关北盐所扰,已降至不足六十万,然仍不失为一大财源。朔方盐利,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应在三十万上下吧?”
“差不多。”
“河中盐利,若全数拿来养军,可养两万衙军。大帅自然是不缺盐的。在丰州之时,老夫看到盐池大量征发役丁。宥州、盐州、灵州、丰州,盐池众多,甚至可用大河运输,盐质还好,自然看不上河中盐。然河中地方好啊,河东、河南、山南皆仰赖之。甚至部分河北州县,亦用河中盐,而不食义昌军之海盐。此一项厚利,不可全让于蒲州。”
“盐利我有大用。迁移灵州军士家人,需要很多钱。”
“其实蒲州百姓的负担真的很轻。有晋绛之粮,有解县盐池,养五万军负担很大吗?非也。大帅只需抓住钱、粮两项,蒲州便只能养两万军,最多三万。另,河西县税关、蒲津关三城、风陵渡税关再握于手中,王瑶便会很难受,或许三万人都养不了。强行养了,军士不满,三天两头闹饷作乱,纯属自寻烦恼。养得少了,便不足为虑。”
这老货是谁啊?王延心中奇怪,出的都是釜底抽薪之计!
公然议论新帅王瑶,一点没放在眼里,是朔方军的人无疑了。但听他口音,似是河中府的,唉,这就有人投过去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心下恍然,原来是封彦卿,他在河中府、陕州一带也是名人了,经常出席各种集会,很多人都认识。
有这种地头蛇投过去,呵呵,难怪邵树德在打盐池的主意。
封氏投过去了,裴氏还会远吗?
已有衰落之势的司马氏、柳氏、薛氏是不是也要上赶着投靠?
呃——龙门王氏,这……
王延溜到了自己的衙署内,令人意外的是,居然看到了同僚、出身柳氏的柳弥。
“柳巡官你还活着?”王延有些惊喜。
“在茅厕里躲了两天,水米未进。”柳弥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道:“朔方军今日便离开都虞候司。”
“那他们去哪?”王延奇道。
“灵武郡王暂住陶建钊家中。”柳弥说道。
陶建钊全家都被乱兵杀了,已是空无一人,确实很合适。
“陶氏算是倒了血霉了。”柳弥神神秘秘地说道:“今日听朔方军士说,陶氏的府邸、田地都要发卖,所得财货供流人路途膳食、医药所需。”
“流人?哪来的流人?”
“五千户乱兵,尽皆发配河西。”柳弥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
王延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是暴政了。不过刚刚过去的兵乱,铁林军据说杀了两千人,绛州军入城时也杀了千人,这五千户人家大部分失了主心骨,不然绝对要闹起来的,半途作乱是必然之事。
这边厢两人在聊,那边邵树德与封彦卿二人则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河中盐利,一年六十万缗,邵树德打算拿来做一件事,那就是人口大迁徙。
五千户乱兵家人,全部发往河西镇,这或许也是短期内最后一次往河西移民了。
之前王卞在华州干得很出色,流放高门豪族万余人去凉州,今年这厮又杀数百人,流放河西万人,以至于邵树德不得不给他下令悠着点。
河西镇接收的中原移民,还有五千汴军俘虏。如果再算上即将流放过去的五千户河中乱兵家属(假设到达六成),河西镇的编户人口将达到25万余人,其中凉州约39000余户、15万余口,甘州29000余户、10万7000余口。
凉州的户口,已经略微超过国朝盛时,可见移民及蚕食胡人丁口的力度之大。
甘州户口,更是远超国朝盛时。彼时不过二万多人,现在十万,已经十分夸张了。虽说甘州回鹘时代,甘州号称住了三十万人,但这是作为“国都”才有的人口数量,如果以普通州郡而言,十万出头差不多就接近极限了。
河西镇,不宜再接收移民,剩下的就靠自然繁衍兼且化胡为夏。再胡乱塞移民过去,或许也能生活,但对环境造成的破坏一定相当大,邵树德不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