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二人一同上马。
银刀官、衙官居前,棚车紧随其后,奏起了军乐。
李延龄与孔纬二人并行,身后是他的大纛、五方旗、迎接骑士、天使随从等。
大帅出行,威仪如斯,天使忽至,场面宏大。
“李帅当已知圣人授你静难军节度使之号。”孔纬看着两侧灰扑扑的房屋,随意问道。
邠宁镇,理论上来说立了不少功劳,但似乎都是朱玫立下的。朝廷要赐静难之号,那该给朱玫。如今朱玫都走了,你才跑过来授予静难军的旌节,怎么看怎么诡异。
“此天子恩宠也,臣愧不敢当。”李延龄答道。
“无需如此。”孔纬温和地笑道:“如今新君继位,气象大不同于以往。凡忠于王事的,圣人都不吝赏赐。”
“今上真乃英主。”李延龄肃然道,脸上一副憧憬、向往、感激的模样。
孔纬仔细观察着他,见其态度恭敬,不似一般武夫的骄横模样,顿时放下了点心。
国朝的武夫,真的一言难尽。
说他们没读过书吧,不尽然,事实上不少人从小习文,粗通文墨。但只要当了武风,沾染了军中风气,一个个就变得跋扈了起来,什么事都敢干。
此番到邠州赐予静难军之旌节,本来孔纬是不愿意来的,派个御史、员外郎之类的足矣。
但圣人重视,百官殷切,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充当一回天使——授旌节都是其次了,最重要的是拉拢邠宁镇,让其投向朝廷。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毬场。
宣读敕书、赐予旌节之后,邠宁诸将一起参贺。处处显示了皇权的威仪,虽然也就仅存于这点表面功夫了。
孔纬被安排在了城中的馆驿之内。及夜,还有一少女前来服侍,看着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多半是罪官、罪将家眷。
这让孔纬更加满意,李延龄或许还真的心向朝廷?
第二日,新任静难军节度使李延龄亲临馆驿,再行问候。
“不知李帅可识泾原张钧?”摒退了闲杂人等之后,孔纬低声问道。
“邻镇大将,自是认识。”李延龄道。
“泾帅程侍中薨后,张钧自任留后。朝命御史中丞徐彦若为泾原节度使,已在之官的路上。然泾师狂乱,悖逆无行,昔年更有过叩阙之举。若张钧煽动士卒作乱,恐生波折……”说到这里,孔纬停顿了下,观察李延龄的表情。
“泾师作乱,自当讨之。”李延龄掷地有声地说道:“否则朝廷威严何在?”
这话,孔纬听着不是滋味。
好像是在表忠心,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甚至听着像在嘲讽。
“李帅忠心为国,朝廷已知。若圣人下诏讨泾原,李帅可领一军出邠州,配合朝廷大军征讨。”孔纬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但凡出兵,便有功劳,朝廷不吝赏赐,名爵等闲事尔。”
李延龄算是明白了。这是拿爵位做交换,让静难军出兵呢。
老实说,这个还是挺诱人的。哪怕是个没有食封的虚爵,也光宗耀祖啊。
但问题在于,他没兵。
邵大帅卡兵权卡得恨死。邠宁三州,能指挥的也就四千州兵。镇内诸关隘,目前全是靠临时征发的土团乡夫轮戍。虽然西北边民的战斗力也不算太差,但终究与衙军之间存在不小的差距。
泾原镇的那些百战之余,如何敌得?除非大帅从灵夏派衙军过来。
“邠宁穷困,兵甲多有不足,如何能够出兵。”李延龄推辞道。
“兵甲、赏赐不是问题,圣天子在位,如何考虑不到这些?”孔纬道。
“灵武郡王忠勇为国,天使贲诏而至,定提兵南下矣。泾原群丑,还不是手到擒来?”李延龄说道。
孔纬的脸僵住了。
不识时务之辈!新君明显有振作之心,让他们这一干老臣欣慰无比,即便当初是吉王继位,怕也不过就如此了吧?
武夫没有礼义廉耻,诚斯言哉!
“泾原之事,卿有何见?”大明宫内,圣人又召来了他最信任的臣子,宰相张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