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郎所来何事啊?”金城关上,邵树德遣人置下了一张桌案,置酒赏景。
“为新复河渭五州而来。”萧蘧直接答道。
他是首次见到这个在西北打下一片天地的武人。
第一印象便是充斥全身的勃勃英气。那是种混合了自信、野心与武夫杀伐之意的复杂气质。
与之相比,容貌都是小事了。虽然灵武郡王看起来也算是模样周正,有中上之资,但常年征战、吃冰卧雪所带来的风霜之色却在所难免。双手有力、沉稳,但略显粗糙。脸上久经风雪、黄沙、烈日的打磨,比士人差得太多了。唯有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锐利无比,看着你时就像在审视猎物一般。
这样的男人,京中公卿贵女们自然不喜。她们更爱那英俊潇洒、举止优雅、诗书满腹的士人,能带她们游玩踏青,能与她们诗书唱和,能欣赏琴棋书画,知诸般才艺。
萧蘧出身名门世家,也不太喜欢这种充满侵略性的武人。内敛、沉稳、中庸,不显山露水,但却悄无声息地把事情做成,于无声处听惊雷,如此方显英雄本色,才是宦海老油条们能欣赏的美。
萧蘧目前还达不到这种水平,但这就是他的审美观。
嗟乎!武夫们不玩这套,他们喜欢直接动强。
萧蘧暗叹一声,继续思考着。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手底下人命无数的武夫。同时也是个心底还保持着一点良知,懂民生疾苦,不残民以逞的武夫。对这样一个人,得投其所好。
利用萧家在政坛和士人群体中的影响力,帮他招揽人才肯定能投其所好,献上图籍文册、治理好五州十六县肯定也能投其所好,灵武郡王若承情,自然会给萧家回报。
“朝廷欲在河渭置镇乎?”邵树德的问话打断了萧蘧的思考。
“确欲置镇,或曰河渭节度使,或曰陇右节度使。”萧蘧看了看邵树德的脸色,见他没有恼怒,这才答道。
“陇右节镇,怕是不易,扫了朱玫的面子。”邵树德笑了笑:“河渭尚可,然五州十六县乃定难军上下同心协力收复……”
有些跋扈的话就不好直接说出来了,反正萧蘧听得懂。
“灵武郡王立下如此大功,朝廷自然是要封赏的。”
“封赏就算了,某不看重这些虚名。”邵树德说道:“单说这河渭五州,朝廷欲委何人为帅?”
“家兄欲出镇河渭。”
“萧相可是恶了杨复恭?”
“京中宰相,哪个不与杨复恭相恶。”萧蘧苦笑道。
杨复恭但凡收敛一点,大家也不会对他意见这么大。但此等阉宦,最不知进退,最后总要搞得鱼死网破。从这点来说,与武夫们倒有点像。
萧遘不想继续与杨复恭斗了,也斗不过。未来的下场,好一点的是贬官蜀中、荆南、岭南,最差的是贬谪赐死。既如此,还不如趁着这会形势还没那么坏,果断跳出这个火坑,出镇河渭。
五州十六县穷是穷了点,但萧氏差这点钱吗?先保住家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