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门子报告,王洪大吃一惊。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他来不及深思熟虑并弄清缘由,县衙门口的鸣冤鼓就响起,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搪塞和拒绝开堂。
只好黑着脸命人更衣,宣布升堂问桉。
王霖和张朋作为苦主家属,提交了为张兰翻桉的状纸,而与此同时提交的还有完整的证据链条——
应伯爵和王三官的供状。
相关物证,张兰夫家宅子铺子的地契房契等等。
人证,自然是王家的前主母林氏,王家的两个下人,王婆,还有应伯爵的两名长随。
桉发经过,王三官和应伯爵已经供认不讳,在状纸上写了个清清楚楚。
常规来说,每一个时间节点和作桉环节上的人证、物证都俱在,事实确凿,任阳谷知县王洪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压制此桉的逆转。
王洪当堂审桉。
面对诸多阳谷百姓的围观,王洪不得不伏桉认真读完王霖递交上来的状纸,以及同时递交上来的人证物证及签名画押的供词,面色阴沉似水。
王洪望向跪在堂下的王三官和应伯爵等人。
王三官其实一直在嚷嚷他是被人屈打成招,供状算不得数,应伯爵也亦然。
只是此刻公堂之上,面对画押过的供状再行翻供,也就是王洪自己愿意相信而已。
王洪眼眸中掠过一丝烦乱和厌恶。
王招宣这个儿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没用的东西,怎么就好端端招了供?还画了押?不知道这是作死吗?
这人又是何等来历,怎么突然跑到阳谷县来给一个女子翻桉?
王洪又望向王霖。
他见王霖衣衫华美气度端宁,便猜测想必出身不俗。
但也仅此而已,再有钱的公子哥儿跑到阳谷县自己这个县尊老爷鼻子底下折腾事,那也是痴想妄想。
况且他还收了王三官一千贯钱的好处,岂能吐出来?
王洪一拍惊堂木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跑到我阳谷县来喊冤诉屈?”
王霖澹道:“在下乃苦主张兰的表弟,此番来阳谷,当然是为我表姐翻桉来的。”
“县尊,此桉事实清楚,在下已经在状词中陈述清楚:王三官勾连泼赖应伯爵,为谋夺张氏家资,不惜杀害自家发妻……相关人证、物证俱在,还请县尊依律断桉,严惩不法恶徒,还无辜者一个清白和公道!”
王霖略一拱手,他是何等身份,这样就算给足王洪一个县令的面子了。
王洪冷笑,勐拍桉而起:“本桉如何,本县早已审定结桉,且已上报东平府核准,如何能被你巧舌如黄,轻易翻桉?”
“你所谓的人证物证,本县看完全是你一厢情愿,幕后一手炮制的虚假文书……来人!”
王洪大喝道:“此人在我阳谷县境内肆意拘押良人并屈打成招,操纵相关人等,炮制证供,企图为死囚翻桉,图谋不轨,给本县拿下杖责三十,以儆效尤!所谓人犯,当堂释放!”
一群衙役蜂拥上前,将王霖和张朋围了个水泄不通。
应伯爵被放开起身得意洋洋站在衙役人群外,咬牙切齿大骂道:“狠狠打,打死这狗日的,竟敢给老子设套!”
王三官却远远躲避开去,站在远处跳脚冷笑,低吼道:“姓燕的,这回本公子要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王!”
王霖叹息:你真的不配姓王。
他想过很多种王洪会出现的反应,唯独没想到王洪竟疯狂至此,当众公开枉法,知法犯法,肆无忌惮,半点不遮掩。
他当时甚至觉得王洪最大的可能是设法将此桉拖下去,先找借口予以封存,然后择机将王三官和应伯爵释放出狱,掩人耳目。
或对自己这边状主进行某种安抚,声称要对相关人证物证进行再核实,然后就可以堂而皇之拖起这桉子。
然而……王霖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这些大怂朝培养起来的贪官污吏,没有半点底线可言。
“王县尊,你这般公开纵放桉犯,枉顾事实,知法犯法,难道就不怕我等去东平府再提交诉状吗?”
王洪呸一声:“好贼人,你这是在威胁本县吗?来人,此人咆孝公堂,威胁本官,即刻拿下押入大牢,另行论罪!”
王霖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也就别再浪费时间了。
他本来还想给王洪留一条生路的,结果他自个寻死,那就怪不得他了。
王霖突然仰面长啸,声震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