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取出一副古老的陶制面具。面具的一半是黑色,另一半是白色。这是奥托米人传承千百年的宝物,来自久远的奥尔梅克时代。他用面具遮蔽住脸颊,苍老的身体跳动着古拙的舞蹈,接着快速的摇摆晃动,如同神话中行走的羽蛇。在古老的祭舞中,他不断开口轻嘶,低频的蛇声让人毛骨悚然。有时,他又会发出低沉的吟诵,用难以理解的腔调,诉说着久远的传说。
神秘的氛围在大帐中弥漫,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严肃而专注。在众人心中,这种神圣的仪式是真实而具有神力的。一旦违反这种最高等级的盟誓,声誉就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神圣的祭司之舞持续了足足两刻钟。一老一少两名祭司这才停下,修洛特浑身是汗,奥尔特摇摇欲坠。两人走到中心的圣火处,分别呼唤不同的神灵降临。随着神名响起,将领与武士们也同时停下动作,单膝跪地,向着中心祈祷。
接着,奥尔特招招手,吉奥瓦就神情凝重的上前。伯塔德也走到中心,贴身保护着殿下。随军的祭司们调配出一大杯冰冷的可可,送到圣火之前。
修洛特看向对面的吉奥瓦,向这位老朋友点点头。随即,他取出黑曜石匕首,割下一束头发,投掷到圣火中。吉奥瓦同样如此,淡淡的焦糊味瞬间弥散。
接着,少年统帅展开左手。他毫不犹豫,用锋利的匕首划破掌心。刺痛瞬间袭来,鲜血滴滴落下,把下方的可可染成红色。接着,他把匕首递给吉奥瓦。
伯塔德小心提防。吉奥瓦深深的划破掌侧,更多的血液流淌而下,连续的落入可可中。神圣的可可变成鲜红,双方的血液,就如此融在一起。
随后,修洛特端起地上的陶杯,大口饮去半杯鲜红。类似蘑菇的金属味在口腔中萦绕,伴随着可可特有的苦涩。
“在至高主神的注视下!我,特奥蒂瓦坎的修洛特,先君阿卡马皮奇特利的后代,以先祖之灵起誓,与奥托潘的吉奥瓦订立血誓盟约!
我将视吉奥瓦为幼弟,为我忠诚的附庸。终此一生,我将给予他庇护。庇护他的生命,庇护奥托潘的城邦,庇护此间的奥托米子民!此誓相约成立。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修洛特高声念诵,庄严的仪式带来特殊的感受。在幽远的神烟中,他有些恍惚,仿佛真的感受到先祖的触碰,还有神灵的注视。
吉奥瓦肃穆异常。他接过陶杯,把另一半鲜红一口饮尽。接着,他把滴血的手掌按住胸口,用狭长的双眼凝视着圣火,朗声高喊。
“在原初之神的注视下!我,奥托潘城的吉奥瓦,先君奥托帕的后代,以先祖之灵起誓,与特奥蒂瓦坎的修洛特订立血誓盟约!
我将视修洛特为长兄,为我崇高的宗主。终此一生,我将为他效忠。守卫他的生命,提供军队与贡赋,让此间的奥托米人成为他顺从的子民!此誓相约成立。如果违反誓言,便让我遭受神罚,流尽血液,肢体分离!先祖见证我的誓言,我把盟约刻在脸上!”
说到此处,吉奥瓦目光锐利,注视着伯塔德脸颊两侧的伤口。他举起利刃,刺入自己脸侧,面不改色的划出同样的痕迹。随后,他神情坦然,带着一丝桀骜,看向面前的少年宗主。
修洛特平静的点了点头。他取下脖子上的太阳护符,用滴血的手指指向地面。血滴落下,尘埃溅起,地上便有红色扩散开来。
吉奥瓦微微一愣。他明白其中的含义,心中犹豫,转头看向老祭司奥尔特。
老祭司瞳孔收缩,他轻声说道。
“殿下,千百年来,原初之神的庇佑着奥托米人,这是我们发自内心的信仰。”
修洛特肃然的摇头。
“奥尔特,主神至高无上,原初之神可以退位为圣人。奥托米人如果要真正融入联盟,终归还是要把战神奉为至高。当然,这并不急于一时,吉奥瓦也无需公开改信。但此时此刻,他必须接受主神的护符,在这里秘密改信!”
奥尔特看着殿下,感受着不容违逆的坚决。半晌后,他沉默的点了点头。
吉奥瓦怔了许久,膝盖上似有千钧之重。修洛特也并不催促,只是平静的等待。他的脸上是漫长的挣扎,变幻出不同的神色,始终无法定下。老祭司终于一声叹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孩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的父亲死于连年厮杀的战场,你的儿子死于围城时饥饿后的疾病。一代代奥托米人都死于战争与饥荒。我们在北境艰难维系着族群的传承,和一的入侵者战斗。为了我们族群的延续,一切皆可牺牲。珍贵的信仰,同样也是可以衡量的代价...这又如何能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