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才刚刚拉开序幕,四月的墨西哥是播种的季节。
修洛特坐在田野的边界,看着忙碌的村庄农民。他们大多赤着上身,下身系一条兜裆布,光着厚厚老茧的脚,弓着佝偻的脊背,挥动简易的掘土石棒,在新烧荒的农田上流淌汗水。
幸运的是,墨西哥并不缺盐。漫长的海岸线,分散的城邦统治,广泛的商贸,还有四处分布的盐矿,让底层的人们不用遭受缺盐浮肿的痛苦。修洛特记得,首都三城附近,就有储量巨大的盐矿,这也是湖中之城的贸易品之一。
严格来说,在殖民者到来之前,墨西哥诸部的生活其实还不错。修洛特想。
城邦对下属的村庄管理很松散,没有这个时代施加于欧亚农民身上的高额税收。食物充足,盐价低廉。即使是贫瘠的山田,一个奥托米人只要种植三亩到五亩就足以生存,不会有可怕的春荒。如果在山间再种上高产的红薯,还能够再养一个孩子。
“除了人口极度密集的墨西哥谷地,田地在其他地区还远未到达开垦上限。只要有足够的铁质农具,就能像两晋开发江南一样迎来新的大发展。”少年的思绪又飘远到十万里外的华夏,故国也是在历史中开拓而来。
随后,修洛特攥了一把田间的泥,仔细辨认了一下土质类型:介于疏水的沙土和亲水的壤土之间,是墨西哥高原地区常见的沙质壤土。这种土,水肥性能都不错,不用太多改造,是很好的农业用土。
“只要从南边的勒曼河建立水渠,就可以把整个奥托潘地区的旱田改造成水浇地。”修洛特有些向往的看着南方,“田地的产量又可以迎来突破,从‘下田’提升到‘中田’甚至‘上田’。”
“而想要真正获得高产,还是要施加肥料。河泥、堆粪,还有最近的天然肥料,鸟粪石。”修洛特回忆着。
美洲是着名的鸟粪石产地,最近的鸟粪石聚集地就是西边下加利福尼亚沿岸的海岛,那里是群鸟栖息的圣地。再远一点,就是最为出名的智利鸟粪石。记忆中玻利维亚、秘鲁和智利就打过一场出名的“鸟粪石战争”。
修洛特看着田野沉思。武士们就在附近散开,一边警戒,一边坐下休息。在控制区内的村庄,大家都比较放松,武器用麻绳绑在背后,手中只提了盾牌。
一名年轻的武士取出一个水袋,还没有喝,就走到修洛特身旁,一脸真诚的把水袋递给少年:“祭司,我妻子亲手酿的酒,这是最后一袋了,请你喝。”
修洛特笑了笑,伸手就要去接。身边的亲卫伯塔德看见,不紧不慢的后发先至。他接过水袋,拧开闻了一下,然后直接喝了一口。
“不错的龙舌兰酒。”伯塔德冲年轻武士笑了笑,“有些渴了,让我先喝些。”
“要盐吗?”年轻武士也笑了。
“不用,我喜欢这种苦涩又幸福的味道。这让我想起以前的生活。”伯塔德微微有些感慨。说完,他又喝了两口,才递给修洛特。
年轻的武士叫库索拉,从去年七月的葬礼以后就追随了修洛特,一转眼已经有九个月了。
修洛特知道,他来自于城邦平民家庭,有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在几个月前的瓜马雷城下,修洛特看着他把儿子的脐带埋在了那里,并许下战士的期盼。
接过水袋,修洛特不急着喝,先拿出一个小陶罐,倒了一点盐在手背上,快速舔了一下,再灌了一口龙舌兰酒。口中先是咸味,然后是涩味,再然后才是微微的冲劲。
“没有蒸馏技术,淡酒喝起来倒也不错。”修洛特想。
随后他看了看手中的水袋,摸起来感觉软软的,掂起来很轻,触感很别致,密封性也不错,是极好的行军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