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们正面冲过来,就会死掉,必输无疑。我们不会有什么伤亡,但马可能留不下来多少。要是他们转头逃走,那就能逃走。我们追不上他们,但寨子里的牛羊,就是我们的战利品了!”
“主神啊!我们要牛羊有什么用?这么慢吞吞的四足动物,根本没法在冬天前带回去…我们要的是他们的马,能快速移动的马!无论是用弓矛“买”,还是用货物“买”…这些家伙,怎么胆子比兔子还小?离得这么远,也不派人过来和我们接触?按理说,我们打起了蒙古大部落的旗帜,他们应该主动靠近才对!…”
“祖祭司,他们在观察我们,究竟是什么来意,是朋友还是敌人。如果是敌人,是不是他们能抵抗的敌人。这就是蒙古鞑靼部族的战斗习惯!这肯定是一只从蒙古高原东迁来的游牧部落,经历过许多残酷的厮杀,也和南边的大部落没有姻亲,关系很是疏远…蒙古的大小部落间,为了争夺草场的厮杀,针对部族宿敌的仇杀,都是再常见不过。他们是不会像我们熟女真卫所间,那样亲近的…所以,他们才会格外的小心警惕!”
“阿力,按你这样的说法…难道刚一见面,还没判断出是敌是友,他们就做好了逃走的准备?这也太奇怪了!这些蒙古部族面对敌人的时候,难道不会像女真部族那样,凭借这个坚固的寨子坚守吗?”
“是,就是这样!他们必须提前就做好逃走的准备,否则草原上的敌人一旦显出獠牙,骑马冲锋瞬息而至,他们就来不及逃掉了。他们一向没有坚守的习惯,既不擅长攻城,也完全不擅长守城,只会在平坦开阔的地带野战。你看他们手里的弓箭,也基本都是射程较短的复合骑弓,比我们的重弓要小…眼下这架势,这个部落确实是随时准备丢了寨子,骑马逃走!”
“?那这寨子里,他们部落的孩子和女人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东海主神见证!我们若是显露出进攻的意图,而对面的蒙古酋长判断打不过…他们就会直接跑!多犹豫拖延,只会让他的部族损失更多!…至于这寨子和妇孺,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只要保留下人马,他随时都能去抢别的部族。”
“啊?!这些蒙古部族,竟然是这种狐狸和狼的样子?…”
“是的,迅疾如风、狡诈如狐、心狠如狼…这就是蒙古人啊!…”
熟女真阿力神情感慨,看着眼前大开寨门的忽里平寨,看着出寨汇聚成散阵的上百部族骑兵,还有寨墙上面色惊惶、恐惧不安的数百老弱牧民。老弱妇孺守营地,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精壮骑马在外,随时能够逃走…这就是蒙古鞑靼部落的特点啊!
“东海的主神见证!只要有一百披甲的大明边军,就能轻易攻破鞑靼人占据的忽里平寨,杀光这些没有马逃走的老弱妇孺,重新收复此地!然而,攻下来容易,攻下来后想要守住,才是麻烦的开始!…”
“明军能攻下寨子,却很难杀伤鞑靼人的部族主力,更没法在这些数量众多、来去无踪的弓骑兵威胁下,长久维系草原上据点的后勤。或者说,维系这些据点的成本,实在是太过高昂,足以让朝廷放弃…这就像势大力沉的一锤,能打断小树不粗的枝娅,却拿轻飘飘的树叶无可奈何一样!”
“而要长久的掌控这混同江中游,还是得靠太宗皇帝的办法,招抚册封部分鞑靼部族,接纳为自己人。再让明军与忠诚的鞑靼附庸配合,来讨平不愿臣服的敌人。然后,明军驻扎在寨子中,附庸部落控制寨外的草场。朵颜三卫原本就是这样的附庸部落,为朝廷的各处草原卫所提供支持,控制住数千里的混同江中游…”
“可惜!太宗一死,朝廷难以掌控三卫,只视为驱使的异族鹰犬,恩威皆不至。三卫最终还是彻底反叛,倒向了蒙古诸部,也让瓦剌也先太师,再无南下的后顾之忧…而三卫一叛,这些更北方深入草原的卫所据点,包括这座忽里平寨,就再也维系不住,尽数废弃了…”
熟女真阿力轻声自语,这座黑河上忽里平寨,半个多世纪的历史,就随着蒙古与大明的斗争而变换。在曾经的大明手中,这座寨子控扼黑龙江与精奇里江的交汇,是黑龙江中游最为重要的据点之一!而眼下,对这些迁徙不定、追逐水草的鞑靼人来说,这座大明留下的忽里平寨,却只是一个遮风挡雨、不用搭建的木头帐篷罢了。
要是真遇到什么无法抵挡的敌人,部落丢了寨子、甚至丢了老弱就跑,那也是顺理成章的游牧传统。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来意不明、足足两百人的披甲军队,河边部的酋长敖哈拉,几乎在斥候发现的几刻钟内,就召集了牧民,做好了且战且逃的打算。
河边部这次能反应这么快,主要是因为他们最近和周围另一支南迁的大部落,苏都勒森林部,为了东北的草场发生了严重的边界冲突。在游牧部落中,草场大小决定了羊群数量,羊群数量决定了食物供给,食物供给则决定了部落生死!
像是这样的边界冲突,若是没有大部落的强力调停,是绝不可能和平收尾的。双方必然会在冬雪降临前,点齐人马厮杀上一场,是必须要死人的!哪怕最终打成了平手,也能通过这种厮杀,减小部族过冬的压力。而若是能取得胜利,彻底灭掉对方的部族,那当然是最好的…
“腾格里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披甲人?这么多的披甲兀鲁思,难道是南边图门万户派来,征收牲畜的?咦!这蓝色的鹰旗?虽然不认识,但似乎是那些高贵的大部落,才能打出的旗帜!普通的小部落,根本没资格在旗帜上画鹰…”
“兄长!我们才新迁过来两年,已经被征过一次牲畜了。羊群本就不多,草场有限,森林部也南下和我们抢,今年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白灾…又哪里有多余的牲畜,再交一次贡?要是征丁南下打草谷,倒比征牲畜还要好些了…”
“哎!布勒,我的兄弟!要真是南边万户派来的征贡队,那无论如何,都要挤出些东西来的,尤其要贿赂好征贡队的那颜首领…那些能拉出千骑、数千骑的大部落,可不是我们河边部能抵抗的。要是惹恼了万户们,派出一支骑兵来,就能轻易屠了我们,逃都没法逃!哪怕眼下这支披甲人,也能轻易破了我们的寨子,是我们没法打过的…奇怪!奇怪!我怎么觉得,这支披甲人有些不大对啊?他们虽然装备精良,但骑兵的数量,怎么会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