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幽幽地,便有弦声入耳。
琴音凄婉,若是子规啼唱,声声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稍后,商调一转,琴音愈沉,缠缠绵绵,宛如轻丝飘絮,一缕一缕缚住了离人的步子,又道是,怎生归去?怎生归去?
赵七七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琴音回荡在耳边。大文学dawenxue眼朝那人望去,刺眼的阳光直直地探入到眼中,没有疼痛,有的只是那雾水的朦胧。
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她渴望的眼睛,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荷荷”声,始终没有叫出口的名字。
“七儿……”
弦动风颤,斜阳天外,枯木残枝凭风萧索。
那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却又再次跌倒,又爬起,又跌倒……
她就这般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他的身前,双腿弯曲,重重地跪在他的面前。
琴音渐渐低了,随着飘飞的泥沙,掩没一路尘烟,散开。
凤非离高高地俯视着赵七七,眉毛一挑,透出几分的哀怨:“他们都说你疯了,我却不信。”
低低地垂着头,也看不清赵七七的神情,隐约见那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抹阴影:“疯了才好,疯了才好。”
“疯了才好?”凤非离第一次露出了那不该有的情绪,恼怒。他从琴案前站起身,粗鲁地抓住了赵七七的肩膀,气都急了,就连那声音也抬高了,“你就这般在乎吗?”
“你是谁呢?”潋滟的眸子不经意地一瞥,冰冷冷的,“为何不带了,为何不带了呢?你不是了,其实我就应该猜到了……”
“是吗?”凤非离心头狠狠地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抬手将她拖入自己的怀中。大文学dawenxue
赵七七靠在凤非离的怀中,不言不语,长发从肩上滑下,拂过地里的尘埃。
“七儿……”凤非离很低很低地唤了声,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七儿……”抬起了手,有些僵硬地伸向赵七七。
赵七七的身子动了一下,似要向前挪开。
凤非离却不容她离开,紧紧地抱住了她:“七儿,你恨我么?你应该恨我的……”
赵七七握住了凤非离的手,很紧,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断断续续地诉着,从绵软中露出针尖来:“恨你恨你……不行啊……我不能恨你,只要你一天带着那幅面具,我就不能恨你……”
“呵呵……那就不带了……”喃喃地言语着,唇角触到了赵七七的颈项,轻轻地吻,竟是如莲一般,清冷的媚。凤非离觉得嗓子很干,说出话来也是哑的,“我只要你恨我……这样你就能记住我……”
垂眸,极细的寒光在赵七七的眼底划过,淹没在深邃的水波下面:“何苦呢……为何要让我看到你……你继续做你该做的事,而我也继续做我应该要做的事,你与我,不该如此见面的。”忽然间急促了,连呼吸也有了几分破碎,“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带上,这样我才觉得自己活着是对的。”
凤非离怔住,思量着,慢慢地变了颜色,有些怨了,涩涩地道:“可我想弃了,那面具太冷,太冷了。”
美丽的眼睛看了过来,那么一凝眸,让人心尖都要颤抖的疼:“那也是你的选择……如今说冷,晚了……晚了……”
凤非离的嘴唇覆了上来,掩住了下面要说的话,狠狠地咬着,咬出血来了。“我只要你……为你,我可以抛弃一切……真的……”
纠缠在一起,拥抱着,吻她,身体热得焚成了灰。
枯藤,老树,昏鸦已去,天涯外,见是那落日如血。
那一夜,赵七七昏沉在梦中。
三更响过,赵七七幽幽转醒,恍惚间她又睡了过去,却在梦里被惊醒。
梦中,那张金质面具不见了,而出现在她眼前的那人,抱着她,像是怕她丢了,怕她逃了,那么进地抱着,骨头里轻微的“咯咯”的声响,仿佛整个人要被她生生地揉碎了,很疼很疼。
“我只要你……为你,我可以抛弃一切,真的……”哝哝喃喃的话语,急促地说着,其实只是在告诉自己,“什么都可以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