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正近黄昏,绚烂彩霞盘踞西方天空,近乎毁灭般壮丽的色彩裡夹带着几束夕落的光线,映照在楼台窗边,深深浅浅地交迭在李勳始终噙笑的眉眼。
上官羿知道自己的注视太露骨,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曾经以为死?的心,因为这人而隐隐作痛,呼喊着渴求一份爱,只是……他怎会一再重蹈覆辙,爱上不该爱的人?
「爱卿,你是在诱惑朕?」垂眼品茗,长睫微掀的瞬间,李勳笑得魔魅勾人。
上官羿狼狈地移开眼,假装看向一旁,等着上菜,适巧跑堂的姑娘端菜走近。
两人视线对上,他不禁微愕。「……彤姬?」
「羿?」
那姑娘惊诧,双手一颤,险些掉落手中摆满膳食的木盘,上官羿赶紧起身,快手接住,往桌面一搁。
「你怎么白了髮?」她皱起柳眉,探手轻抚他苍白的髮丝。
「那不重要,倒是妳,怎么会在这裡?」上官羿擒住他的手,惊觉他掌心指尖的粗糙。
「我」她未语泪先流。
一旁的李勳倏地敛笑,神色冷鸷的瞪视他紧握对方的手。
上官羿不察,只是压低音量问:「皇上,微臣遇见故友,不知可否……」
李勳闭眼,摆了摆手。
上官羿随即牵着彤姬下楼,压根没发觉身后男人沉痛地别开眼。他一心只想知道远嫁居?府的青梅竹马,怎会沦落成?凰楼的跑堂姑娘。
下了楼,先和掌柜招呼了声,他便带着她到清静的雅阁坐下。
「关家休离妳?」上官羿沉声问。
彤姬泪流满面地摇着头。
「不然呢?」
「……老爷去世了。」她泪如雨下地挤出破碎呢喃。
上官羿不禁顿住。
彤姬乃是前刑部尚书千金,尚书府和国师府比邻而居,两人算是青梅竹马,身为独子的他,视她为妹,儘管前刑部尚书因贪污纳贿,再加上扯出多年前的诸条罪桉在身,被判满门抄斩,他仍旧在刀下保住她,并将她嫁与居?府富贾,要对方好生对待,岂料那富贾竟是个短命之人,才几年光景,竟就不在人世。
「老爷去世,二叔以我无子为由,要我不用守寡,可再另行婚配,所以我只好离开关宅。」她说着,泪水却不住掉落。「我想回家,可是……」
上官羿搁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垂敛的长睫微颤。
她父亲罪状罄竹难书,但当初他要是有心要保,就算保不住对方官位,也?对保得住命,但是因为对方乃是偏颛王一派,所以他狠心不睬,如今却让她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他行事从不后悔,自认不愧天地,但近来有时却会因作梦惊醒。
彷彿他认定做对的每件事,其实都错了,正因为错了,才会让前皇选择诈死抛弃皇朝,正因为错了,彤姬才会无家可归。
「妳……为什么不来找我?」他哑声问。
「当初你已帮了我许多,怎能再劳烦你。」像是把这段时日所受的苦化为泪,痛快地宣洩完,彤姬破涕为笑,反过来轻拉起他紧握的双手安抚。「我现在过得很好,?凰楼的掌柜收留我在这裡当差,我没事的。」
「妳以往是刑部尚书千金,嫁的是居?府富贾,怎能做那些粗活?」握着她长满粗茧,甚至破皮淌血的手,他心疼得无以复加。
「做惯了就没事。」
「不成,妳到国师府,我会差管事将妳奉为上宾,妳儘管待着。」他强硬道,像是要替自己当初见死不救的行为赎罪。
彤姬婉约面容噙着澹雅笑意。「你要我以什么身份待在国师府?」
他一时语塞。
「羿,我是罪臣之后,你留我在府中,会惹事的。」
「谁敢说妳是罪臣之后,我立刻抄他满门!」他眼露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