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脑子还懵里懵懂的,就被塞了纸笔在手,然后在新夫子笑眯眯的注视下,顺理成章的做起了题来。
……这位名满天下的陆节度,与他、以及世人想象的模样,都大相径庭啊。
待欧阳修艰难地抑制住分心的冲动,费了一个半时辰,将这篇千字策写完,恭恭敬敬地呈于陆辞批阅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便发生了。
陆辞只往卷头瞄了一眼,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欧阳修疑惑道:“陆公的意思是?”
陆辞不知何时敛了笑,一向温柔带笑的英俊面孔,一下变得冷厉严肃起来:“连最基本的‘奉试’都忘了写,你还想考试官们阅改卷子?”
若换做是由他督考的试场上,这样的卷子,不论有多妙笔生花,都只有直接黜落的结局。
欧阳修哑然,半晌才不安地解释道:“是学生想错了。原只当此为习作,非正式下场——”
到底是头回指教人,陆辞的神色很快缓和下来,口吻却未曾放松多少:“在条框外散漫惯了的人,又如何能指望在试场重压之下,还能记得诸多细则?将习作与正经的试场分开对待,实乃贡生大忌。”
往深了想,考场若官场,大多时候最为重要的,不是政绩有多出彩,而是能否奉行规则。
欧阳修心中一凛。
他深知这位年岁并不比自己大上多少、声誉名望上却与他有着天壤之别的陆节度,真正是用足了心在指导他的。
是以,他卖力写就这篇文章、想要得到陆公欣赏的隐蔽心思固然落了空,却既未感到失望,也未被这番不甚客气的话所伤了颜面,却是为方才的轻率和狡辩而惭愧不已。
“陆公所言极是。”欧阳修默默地将文章收回,羞愧地深揖一礼:“学生受教了。”
“头回令你作文,你莫怪我话未提前说明,人又太严厉便是。”
陆辞微微一笑,瞥了眼外头天色,开口道:“天色已晚,再耽误久了,你娘亲定要担心,还是先回家去,明日散学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