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望着他越走越远,苦笑一声。
他哪里是因小饕餮这些仿佛理智得不可思议、又透着见外得彻底的话而伤心?
从跟青弟分别那回起,他就再清楚不过了。
眼前这个自始至终都优雅又从容,哪怕分别时亦是笑吟吟的,把一切安顿得有序而妥当的谦谦君子,根本只是个以为自己总将面具戴得极好,最后连伤到极处亦不知,泪流满面而不晓的痴人。
令他黯然的,便只是面对小饕餮那道自身浑然不觉的深刻伤痛,他却无能为力这点。
突然得知陆母病重的消息,本来还因难得看到小夫子连夜进宫来而高兴的小皇帝,当场大吃一惊。
知晓时间紧迫,赵祯批假时自然不带半点迟疑,甚至一脸担心地提出,破例让驿站派快马送陆辞一趟,好让他尽早回去。
陆辞却拒绝了。
“官家厚爱,臣下惶恐。”他微揖一礼,温和而坚定道:“然此先河绝不可开。”
驿站马匹精贵,数量并不算多,尤其赵祯所指的,还是最为神骏、专用作传递紧急军报的马匹。
若是真让赵祯替他开了这一道口子,那日后哪位朝中重员的父母子女一旦有恙,急于赶回家乡、也来请恩时,岂不也得同意?
如此一来,这些宝贵骏马注定要被频频占用,待真要用时,说不定就没法用上了。
“承陛下隆恩,臣下不才,亦有丰厚俸禄,”陆辞微微笑道:“待下船后,于当地购置良马数匹,沿途更换,加以日夜兼程,也差不了几天。”
赵祯抿了抿唇,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那便依小夫子所言吧。”
他哪里不知小夫子之所以忍痛拒绝,全然是为他考虑?
且小夫子所言,也的确不假。
他一旦开过这口,日后再拒,也就难了,说不定还得因这份殊待,而害小夫子又遭一顿台官的口诛笔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