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听到友人熟悉歌声的那一瞬,朱说就如条件反射一般,将墨迹未干的信纸‘唰’地一声抽走,迅速挪到窗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上遮光的小帘帐,边上象征性地摆上几份公文。
后知后觉到这都是躲藏掩盖的举动后,朱说不禁一僵。
……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喝了点喜欢的小酒,又参加了小诗会的柳七,此时心情极好,见朱弟房里灯还亮着,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因两人同住多年,当初再怎么生疏,现在也极熟稔了,自然不必多此一举地去敲门。
他直接使劲儿一推,就将门推开了来:“朱弟好勤奋,这是又在挑灯夜读了?”
对这进了极为清闲的馆阁后,却从未有过片刻懈怠,无时无刻不在念书的朱弟……柳七也早由开始那不时地劝他多做些交际,到后来的彻底习以为常了。
即使刚才还经历了一番内心拷问和谴责,朱说在坦白还是继续隐瞒之间,还是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后者。
他面色如常地将柳七上下打量一番,口吻轻松地猜测道:“柳兄这是饮了半坛罢。”
“这你可就错了,”柳七丝毫未察觉出一向最坦诚的朱弟耍的这出先发制人的小把戏,更是半点都没往最无兴趣的公文堆里瞧,兴致勃勃道:“不过饮了三杯!”
朱说微微一讶:“柳兄虽非海量,但醉这般轻易,倒真是头回见着。”
“你记性倒好。”对自己甚佳的酒量,柳七还是颇得意的:“今日宋老丈得了坛最醉人的九潭春,喊我去尝尝,果真后劲是厉害得很,你下回也该去试试……”
一边听着醉后大舌头的柳七的喋喋不休,朱说一边认真地点着头,目光则不时心虚地往那应已干得七七八八的信纸方向看。
不知熬了多久,才将谈兴颇浓的柳兄送回房里洗漱。
朱说把信小心封好,心里还在为故意瞒着柳兄而暗暗内疚着。
这人啊……果真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他其实是清楚的:一旦让柳兄知晓陆兄来信相邀之事,肯定会闹着不让厚此薄彼,非要跟着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