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料陆辞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臣忽得太子急信,知京中有变,自当回归。”
“…………”
得这爽快承认,赵恒事前准备的一肚子斥骂,瞬间没了出去的地方,半晌才气极反笑道:“好大胆子!你不过一从三品的知制诰,彼时人在千里之外,竟胆敢哄得太子递信予你,妄议朝堂之事!”
陆辞却面色如常,毫无畏惧地反问道:“承蒙官家抬爱,臣与太子,也算是曾有半师之谊。那学生勤奋,遇不解之处,去信询问夫子,又有何不妥之处?”
他这轻描淡写地一拨,就将太子递信之事的性质,给彻底改变了。
“噢?”赵恒面色稍缓,口吻却仍是冷凛:“太子于密信中,以什么问你?”
陆辞平平静静道:“太子年岁尚轻,逢此大变,不过满腹委屈,不解为何圣人一朝翻面无情,亦不解官家何故对他不闻不问。”
赵恒蹙眉,正欲开口,陆辞已不卑不亢地摘下官帽,只以双手捧着,背脊仍如松柏般挺直,面无表情地继续了:“臣为官不过数载,身无长物,唯因官家厚爱,得此官职,现愿以此为凭,向官家发问。”
“一问,东宫与官家有骨肉之亲,血脉之系,圣人又何如?虽瞒得一时,可瞒得一世?”
“二问,官家膝下尚余几子?”
“三问,东宫谦和恭顺,于官家满腹慕孺之情,从无质疑怨怼,又有何过错?”
“四问,圣人舍陛下亲子不顾,改而抚育王侯之子,用意为何?除官家外,其人若有不臣之心,请问还有何人可控制情势?”
“五问,官家现出尔反尔,百官装聋作哑,姑且瞒得一时,但如此反复,他日东宫再掌监国职事时,又还能剩几成威信!”
陆辞每发出一问,赵恒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那层一直被人有意遮掩、甚至忽略的遮羞布,瞬间被扯了个千疮百孔。
不论是他的私心,还是刘圣人的小算盘,都变得无所遁形。
等听到最为诛心的最后一问时,只觉脸皮都被撕了下来般难堪至极的赵恒,是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