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作是平时的王旦,也绝无可能接受这份表露无疑的野心的。
但在这宰辅将死,朝廷要风雨飘摇时,听得这魄力十足的一句问,王旦不禁愣住了。
他意外地打量起了面容沉静的陆辞,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讶异。
最奇异的是,在听到这话后,他病了许久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中大石,竟是破天荒地落了一颗。
——即便只是一颗,也是再难能可贵不过的了。
王旦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纵咳嗽不止,吐词却还是清楚的;就如他此时油尽灯枯,心却还如明镜一般:“你若不问,便是帮;你既问了,自是替。”
他自是明白,往往是不问的人,届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替;唯有问出口的人,才会真心愿意选择帮。
寇准已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豪气冲天的寇老西了:多年的挫折磨去了他的一些锐气和棱角,也让恋权的心思蒙蔽了宰辅该有的意志。
向陛下推举他,是同等威望资历下的别无人选,然王旦也确确实实地无法再信任他。
即使勉强帮着寇准,让其势头彻底压过了丁谓,所得也是好坏参半,甚至还可能埋下后患。
倒不如赌上一把,信任眼前的陆辞。
陆辞眼都不眨,也无半句废话,就直接应了下来:“既是王相所托,我自当全力以赴。”
王旦欣然舒了口气,含笑道:“我原想,陛下,我,都够高估你了……现才发现……还,不够。”
只可惜,可惜……
可惜他这么久以来,都过于粗心大意,才会临死之前才发现。
也可惜,不能再多照看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