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向王相真心实意地揖了一礼。
王旦显然已虚弱到了极点,听得陆辞的声音后,还是昏昏沉沉,半晌才消化了这话,也认出了陆辞,不由微微地笑了下:“总算回来了。”
陆辞莞尔,一如初次被召见时的温文尔雅:“王相相召,我定回归。”
王旦笑着,刚想说话,就被一连串激烈的咳嗽声刚给打断了,许久后才平复一些,断断续续地开着玩笑:“我看你在汾州风生水起,怕是乐不思蜀吧。”
陆辞眨了眨眼,并不否认,只是极淡地笑了一笑。
他自打进门就发现了,房间里头其实闻不到多大的药味,倒是有参片汤的特有清香萦绕。
正因如此,他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宣告破灭。
若是还熬药喝药,哪怕希望微乎其微,也到底象征了一线转机;现只熬参汤,便是连对此最不甘心的皇上都默认了再无可医,只努力让病人的这最后一口气拖久点再咽下去了。
陆辞心里倏然无限哀怮,面上却是忍住了,眉眼轻敛,不显得多么伤怀。
这样在别人眼里几乎称得上是冷血无情的反应,被王旦看到后,反而是更满意了。
他宁可承受这难以言喻的病痛,也要死死咬住这口气不咽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听人替他哭哭啼啼的。
而是就此仓促地撒手人寰,他不放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唯有竭尽全力地去填补一二,才能谈得上瞑目。
王旦眼底尽是遗憾。
——上天为什么不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你,坐下吧。”
王旦吃力地挤出这么一句后,就半闭着眼,急促地呼吸着,竭力恢复一些元气。
陆辞依言坐到摆在床头的木椅上,前倾俯身,仔细地凝视着那张如纸般苍白的衰老面孔,极温柔地握住那如与干柴无异,只剩嶙峋瘦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