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就是地狱,妈妈进这个村前这里就有好几条人命,妈妈来了后又有好多人从这儿跳下去,她们有的是冤死的,有的是堵气死的,有的确实是罪有应得,但她们都是女人,当年妈妈也从这跳下去过,但阎王爷不收又活了回来,可这些年妈活得好憋屈……”妈妈禁不住开始抽泣起来。
透过泪光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冬天。那个冬天特别的冷,屋檐上到处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棱子,爸爸就在那样的天气出门做工,妈妈留在家里带孩子,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赶着驴车来卖缸盆,赶车的驴子冻得直哆嗦,那人穿了件破洞的旧棉袄冻得嘴唇发紫,吆喝了一中午一个也没卖出去,他竟然晕倒在雪珂家门口,妈妈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就把刚做好的地瓜汤全端了出去,一口囗给那人灌下,那人喝了热汤慢慢苏醒过来,对妈妈千恩万谢,为表达谢意顺手搬了个大缸送给妈妈,妈妈推辞不下只好装了一口袋地瓜干还他。就是这一口袋地瓜干疼疯了切奶,她对着妈妈破口大骂,骂急了便拿着笤帚追着打,妈妈急了眼就顶撞了她几句,谁料奶奶在地上撒泼打滚,恰好被爸爸撞见,妈妈还未开口说话,奶奶便恶人告状,说妈妈偷口粮送野汉子,爸爸哪能受得了这个拿起锄头把大缸砸得稀巴烂,妈妈也被打得头破血流,就这样还不算完,他硬拽着妈妈回娘家理论。妈妈百口难辩,一气之下跳了井。
那时小伟只有9个月大,刚刚学会满院子爬,妈妈不忍心带他跳井,就把他放在离井很远的柳树下,并脱下一只鞋子给他玩耍,他以为妈妈在和他提迷藏,笑得口水直流,妈妈心都碎了,她一转身含泪跳了下去,直到小伟含着鞋子爬到井边,人们才发现有人跳井了,随即喊人救起了妈妈,妈妈捡了一条命。
……
她哭成了泪人,雪珂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平日里她只知道小脚的奶奶常欺负妈妈,却不知道母亲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记忆中母亲喝药上吊一味求死,她以为只是母亲一时冲动矫情,没想到原来另有隐情。
她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安慰这个可怜的女人,只是紧紧地搂住那个颤栗的身躯。
“孩子,你已经长大了,你能离开这里就是你最大的福气,妈不求你有多大出息,也不求你将来多孝顺我,只求你给我和你爸留张脸,你已经把李啸带回家了,不管他是个瞎子瘸子你都得认命,做个女人不容易,做我们家的女人更不易,奶奶脚小脾气大规矩多,妈妈一直不喜欢女孩子,并不是妈妈重男轻女,而是我不愿看着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受苦”
雪珂闭上眼睛任泪水肆意地流淌,手从妈妈的肩头无力地滑落下来,心灵深处的伤口像被谁突然撕去了伤疤,她的心在滴血……
本以为家是个可以养伤的地方,但妈妈的话无异于伤口洒盐,面对着用心良苦的母亲,她除了难过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她竟一个字也没说,她不敢告诉妈妈自己在外面究竟经历了什么,这个可怜的母亲再也不能再让她经受任何打击。
直到夜幕降临时她们才互相缠扶着回家。那晚她偎在母亲怀里,她们都失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