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思来想去,也无好法,只得苦笑应承“夫人真乃女中诸葛”
却说蒙城驿馆,簪缨吩咐掌柜们与王叡分头行事后,便在馆宿了一夜,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她即写了封讨要蒙城作食邑的信寄回京城。
不到晌午,杜掌柜便来回报“果然不出小娘子所料,咱们的信才出阳平郡,便被消无声
息地截下了。”
簪缨跽坐案后,唇角轻勾,“现官不如现管,这位刘刺史果然还是觉得抱紧他妻家的大腿更要紧,没将我这公主看在眼里。”
沈阶在旁道“樊氏施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南朝沿江的几个州府,荆州与扬州暗中相争对峙多年,荆州是陈郡谢氏的势力,扬州则在琅琊王氏管控之内,豫州夹在两者中间,一向是王、谢拉拢的对象。刘樟再怎么草包,也知道豫州不能和女郎、进而同大司马牵扯到一起,否则立刻会从一块香饽饽变成众矢之的。一日过去,此人犹未露面,要提防其装聋作哑,借刀杀人。”
簪缨点头。
一时王叡来回话,他已将城中的三千驻兵安镇妥当。
这些兵卒一来苦樊卓久矣,二来慑于卫觎威名,家眷性命又系于宜昌公主一身,皆诚心服从,可放心调遣。
其后,李掌事也召集了唐氏散落在郡中各处钱库、铺面、商队、蓄牧场的武壮之士近三千,小拨陆续地易装入城。
这些人虽不及训练若素的甲兵,亦可充势,都交由王叡分发兵械,紧急培训部署。
李掌柜又道“若小东家不介意的话,仆与濉水的乞活帅说得上几句话,可以出钱雇佣其助阵。”
簪缨第一次听说这名头,问道“何为乞活帅,类似于私兵吗”
李掌柜点点头,“小东家有所不知,豫州的泗水五河一带,自来有一帮自号“乞活”的武装兵伍出没,都是早年的并州流民与亡命之徒逃亡到淮南来,聚众抱团,不归朝廷管束,信奉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名兵实匪,带有雇佣性质。”
怕簪缨误会,他又连忙补充道“不过他们又不同于一般土匪,那帅长姓龙名莽,多年前还曾被车骑将军雇佣抵御过胡人,个个骁勇。听说治下有一条铁律,便是严禁欺凌妇孺,顶多是、咳,劫富,济个贫。”
簪缨听到抵御胡人,严禁凌妇等字样时,目光微动。
她轻捻手指问“听上去像不拘小节的血性男儿,他们劫过唐氏没有”
李掌柜摇头,“哪能呢,若与唐氏有怨,仆哪敢向小东家提起。早年间那乞活帅还顺路帮唐氏护过一支险镖,说唐夫人曾为天下商户压下半成商税,自掏腰包添补,仅此一点,便胜京中清谈吹嘘的名士万倍。也因此,他伍中缺马时,仆适当也会帮着周转几匹,只是不敢太露形,免得点了府衙的眼。”
簪缨想了想,这年头王公口蜜腹剑,仗义反在屠狗,便首肯,“既如此,便扈请他们来,助一助声势也好。”
杜掌柜见小娘子眉宇间隐现英气,顷刻便做出决断,又慰然,又有几分担心,沉吟着
“昨日还只说靠公主的名头与人谋算,怎么真要打起来了似的,小娘子,刀兵可不是好玩的。”
簪缨安抚地对杜伯伯一笑。
她不怕豫州牧有动作,只怕他不动,无论如何,她已决意要让这个刘樟腾出屁股下的位置,把豫州实权拿在手里,好进行下一步的经营。
所以她定要拿到他的错处。
“杜掌柜放心,”沈阶半真半假道,“只是有备无患。”
杜掌柜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哪里能放心,又啰嗦了一句“真不向大司马求兵援”
簪缨眸光轻轻一漾,分明满屋子幕僚下属在谈正事,有一霎却觉耳边落雪般静。
她娇唇轻抿,藏住眼中无限柔光,摇头道“不用。此时外头必有人等着我与他联络,不能递出这个把柄。”
她还没到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的程度,而小舅舅还要专心对付北魏,脱不开身,内部之事还是内部解决得好。
只是这里的事最迟几日也会飘出风声,小舅舅手下的探子耳目通达,万一他知道了
她又不由自主地走了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