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忽而吹起了风,几颗雨滴砸落而下,树枝才冒出的新芽被砸的可怜兮兮。
安静的大殿内燃着香,李明薇只是沉默的望着李锦,垂下眸片刻,「母妃,你觉得,如今的大内,眼下的京城,还有你我母子容身所在吗?」
随着这句话,李锦的始终带笑的神情变化了下,她缓慢沉了眸子,脸上适才的笑容淡然全无,知晓李明薇所来不是小事。
她摸了下儿子脑袋,问:「星弦,这种时候你若撂挑子了,你父皇会寒心的。」
身为母亲的李锦很少叫李明薇表字,素日都是随着皇室的习惯叫着排行,被气得脑袋瓜开裂才是拍桌叫大名。
这样叫,是真的要认真晓之以理了。
李明薇看母妃,颔首说:「父皇早就同我说过,若是他百年后,呆着的地方让我喘不过气,就让我走。」
李锦要吐出的话一断,拧眉说:「你父皇脑子有病不是一两年了,你让我将他的当屁,怎么你还当真了?」
李明薇当做听不懂这句话,继续说:「父皇早给我留了手谕,我们可以直接离开京城。」
他深深望着李锦,叫了一声母妃,又说:「您觉得现在这大宜,还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吗,他们无非是在想,怎么让我心甘情愿被人踩着不说话罢了,我如今的作用,就是被人踩的台阶。」
李锦抿唇不语,而后说:「星弦,你是亲王,你是大内唯一由帝王带大的皇子,这个时候,本应是你负责安抚内里。」
李明薇不喜欢这句话,抖了抖衣袖,望着外头天色,「可现在这些是我在安抚吗,我现在被束缚在西殿,每日除开跪在父皇灵堂跟前,一举一动都是眼睛,他们对我的忌惮,母妃曾经见过,如今只是变本加厉。」
李明薇目光平静,「李明启是我弟弟,我看着他长大,我与他是不是一个母亲生出来,与我而言不重要,所以我愿意给他收烂摊子,但他前些年,到底是尊我的。」
「而今呢,他任凭虽周围人来点拨我,这个点拨是何意,母妃应明了,若是我还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那么,下一步就是雷厉风行了。」
这天底下谁都可以对他李明薇薄情寡义,唯独李明启他绝对不能接受。
李明薇说:「他需要登基,需要帝位,登基却是残酷的,这份残酷是需要我来一点点退让的,我已无路可退,但他周围的人,还要逼我跳下悬崖,只有死人,他们才是放心的。」
李锦目光怔怔,「崽子,这话过了,我觉得没那么恐怖。」
久违的崽子称呼,让李明薇唇角笑了下,他拉着母妃的手,让她坐在旁边,目光忽而凛冽起来。
他说:「所以这几日,我给父皇守着灵堂,我就在想,这种日子还有什么挣扎的。」
李明薇低声说:「我不在乎权与势,现在我没有父皇了,大内没有什么让我放不下的了,李明启敢让沈简来逼我,那么,我在他心中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兄长,人都是相互的,他不拿我当皇兄,我何必拿他当弟弟?」
李明薇咽了咽喉,面色渐渐冷起来,似乎已经彻底抉择了。
「母妃,你觉得,我们若是还待着这,下场会是什么,你的出身,我的出身,已经是皇室能够彻底拿捏我们的东西,所以,倒不如如今我手中还有些权势,能够暂时护着平安。」
李锦瞠目,如坐针毡,这这这了半瞬,轻拍膝头,「你天天跪在你父皇牌位前面,都在想这些?我当你是多舍不得你老子,我害怕你撞了棺材跟着去,你居然!」
李明薇嗯了一声。
只有哪里是没人敢来打扰的地方,他只要单独在西殿呆在,李明启、谢和泽便是要轮流在他跟前守着,他脸上神情稍微没对,立刻上来一堆话,一副他要跟着李玕璋去的架势。
若是出去走走,不是碰着柔妃,便是遛孩子的皇后,非要把他哄回西殿。
更别说回王府了,他不过随口一说,连着谢修翰、贺博发两个老鬼都闻风而来。
这种时候,他已经不是人了,是一个物件,得到他的,就是得到了大宜的继承权。
他就如同那个行走的玉玺,不得自由,只能在哪静静的被所有人摆布着。
他不要这样的日子。
李锦抬手拍拍儿子的手,柔声说:「星弦,你父皇说你遇事不高兴就爱撂挑子,就要跑路,我舍不得他好好揍你一顿,也觉得人活着,都不是十全十美的,现在我觉得我错了。」
「你生在皇室当中,你得到了最好的供养,你就必须更加的完美,别的皇子公主没有的,你都有,你父皇自己没有,也要你有,星弦,你觉得,这个节骨眼,你应该一走了之吗?」
外面风吹树叶沙沙响。
李锦抬眸看他,「你不能这样做也不可以这样想,若是这样,你上对不起朝堂,下对不起百姓,还有你的父皇。」
「李明启就是完美的吗?为何要这样要求我?」李明薇反驳李锦,「就因为我更加听话,更加乖巧,更加听得懂人话吗?」
李锦说:「李明启是因为你,所以没人敢真的教导他,他不对,都是你的错,这点你不认,也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