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虽也是冬,但比不上淞灵城那般冷,天上也未见落雪,只是屋外的风喧嚣了些,街市上来往的凡人也穿得比夏令厚上了一些。
长应迷迷蒙蒙地睁眼,眼一睁便看见那银发黑裳的魔正在望着她。
那魔道:“带你走走这凡间。”
长应到底没有孩儿心性,听见这话面上也泛不起喜意,倒是乖乖巧巧跟了上去。
出了屋门的那一瞬,渚幽那头银发转瞬间便染了黑,就连面容也有了变化。
楼下那擦着桌椅的小二一见她下楼,两眼又看直了,似是呆傻了一般,那拎着抹布的手没再动上一动。
长应不动声色地抬起胳膊,已算不上冰冷的手轻飘飘地撘在了渚幽的腕骨上。
渚幽垂目睨了她一眼,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总不能走哪牵到哪,这般下去,还如何使唤得了。
可长应牵得极其顺手,似是习以为常了,见她脚步一瞬,还仰头给了个疑惑的眼神。
渚幽捏起她的腕子,问那傻了眼的店小二,“不知这附近哪家酒楼听书的人多一些。”
那小二堪堪回过神,朝对街一指,“那头有个敛春楼,午时是位姓宋的说书先生的场,那一位讲得要好些。”
渚幽头一颔,便带着长应循着他所指的方向去。
那边果真立着个彩绸高悬的敛春楼,高台上一位身穿长袍的凡人正说得眉飞色舞的,讲的是一出打戏,他边说还边摆动手臂,学着书中人物出拳。
二楼的雅间正巧空着,她坐下后便点了一壶凡间的茶,漫不经心地听着楼下那先生讲书。
长应不明所以,挨在护栏上往下看着,此前她还不知凡间竟有专门讲书的人。
她转念一想,这魔总叫她念书卷上的字,莫不是想让她像这般说书。
她目不转睛看着,一时觉得很难仿效,毕竟那凡人说得可真是抑扬顿挫的,神情还十分丰富。
渚幽抿了一口茶便将茶盏放下了,这凡间的茶果真是差了些滋味,略苦涩了些,也不觉鲜爽。
她朝长应看去,说道:“你学学人家是如何讲书的,再想想你先前是如何说给我听。”
长应头一回,神情着实冷淡无情,怎么也不像是学得成的。
她眉头一皱,再怎么不懂人情世故也听明白了,这魔不就是嫌她说得不好么。
可渚幽偏偏未直言不好,下颌一抬,催她认真去听,莫要分神。
一魔一龙在凡间听书,魔域却不甚安宁。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长明街上空无一魔,大半的摊子被掀翻在地,小玩意儿滚了满地皆是。
悬在顶上的花伞变得歪扭又破烂,伞里盛着的火熄了数朵,也不知怎的,伞面上竟还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
放眼望去,哪还见得到一个魔物的身影,只听见鼓号齐鸣,那肃穆的声响凉凉地穿过沙丘,传至了这片大漠中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