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靠乐景一个人能力注定是无法完成这项工作的。
所以在周一的下午,他召集了有空的扫盲大学生和基层干部,开了一个研讨会,商量如何进行教材的编写工作。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提出来不少好主意。
“课文不能太长,最好控制在两三百字以内。”妇联的女同志说:“字太多会让老百姓头疼。而且庄户人家事情又多又杂,他们分在学习上的时间很少,所以扫盲教材上的文章越短越好。”
“内容不能写的太深奥,越直白越好,以歌曲和顺口溜最佳。”乡宣传部干事道:“我听说在石景山区的农村流行这样的识字扫盲顺口溜:‘走路画手皮,蹲下画树皮,睡倒画肚皮’,‘赶英又超美,文化要跟上,愿吃眼前苦,不作一世盲’,我觉得这样的顺口溜既具有教育意义,又通俗易懂,我们也可以编写类似的顺口溜。”
“我认为扫盲课本首先要保证趣味性。”
乐景补充道:“这段时间我在农村深入走访发现,农民精神娱乐生活很匮乏,在农活之余,缺少娱乐。现在是冬歇期,外面天寒地冻,大多数农民都会选择缩在屋里唠嗑,这种时候诙谐幽默的笑话是最受欢迎的,也会得到农民自发的广泛传播。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学习一下《笑林广记》,也写一些短小精悍爽利幽默的小品段子,既丰富了人民群众的精神文化生活,又调动了人民群众学习的积极性。”
气氛越来越热烈了,大家集思广益,查缺补漏,逐步确定了扫盲教材的大致框架,剩下的还有一些细节问题,因为时间不早了,只能等到下回大家有空时再商量了。
参加会议的人三三两两离开了会议室,李之麒拿着会议记录,也打算跟着人潮离开。
乐景叫住了他:“李之麒,你留下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乐景和李之麒后,他看向自被他叫住后就一直沉默低头坐在距离他最远的座位上的男孩子,在刚刚的会议中,他也是如现在这般沉默。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就别兜圈子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乐景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探究意味,“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打算离开还是留下?”
李之麒攥着会议记录的指尖泛白,他低着头,乐景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从他僵硬的肢体语言可以解读出来他此时内心的挣扎和苦闷。所以他没有催他开口,选择耐心的等待他的回答。
半响,低哑干涩的声音轻轻响起,“我爸妈……让我留下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乐景问:“你想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能做什么呢?”男孩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我……是个废物,这里的事情太复杂了,我处理不来。”
“你?废物?”乐景被这句话逗笑了,“你知道国内现在超过80的人不识字吗?现在全中国的大学生加起来顶天也就一二十万人,你能上大学就已经是万里挑一的精英了,你这样的人自称废物,那么那些初小毕业高小毕业的人算什么?废物ax吗?”
李之麒却并没有被安慰到,他反而更羞愧了。
藤校长不过高小毕业,可是处理问题游刃有余,智勇双全,做出的成绩令人瞩目。
想他之前走访基层时,发现有些干部大字不识一个还有些看不起,还因此生出了要教化他们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
可是这段时间的遭遇化作一个响亮的巴掌把他打的晕头转向。
在处理群众问题上,他还没有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基层干部有办法。
他引以为傲的学历在这里一文不值,老百姓并不会因为他是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就乖乖听话。黎望旌这么优秀的人,照样也要被刁民们编造谣言攻击。藤校长这么厉害的人物,照样对刁民的胡搅蛮缠无可奈何。
还有吕小花……这个无辜的女孩子,只是因为她不想做父母的赚钱工具,就要忍受这么多的流言蜚语的攻击,被逼的一步步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所以……他开始有些害怕和群众打交道了。
他低着头,出神的望着桌面上的一块墨点,茫然发问:“我空有学历,却没有办事的能力,不是废物是什么?”
“办事的能力是锻炼出来的,没有人一开始就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各种各样的杂事。”乐景说:“你能考上外国语学校,本来就证明你的脑子并不笨,你现在只是缺少基层处事经验,但是我相信你只要拿出考学的劲头来进行归纳总结,要不了多久就能吃透游戏规则,能在基层如鱼得水。”
“现在国家各行各业都缺少可用人才,你若真想脚踏实地做一些事,就不能永远呆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不出来,现在是时候走出舒适圈进入真实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