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她一串问题问得有些惊讶,扬扬眉毛,思考了一会儿。

“说实话,肝移植是最好的办法,其实你爸也挂进系统排队等了一段时间了,对吧,我要没记错的话。”

陈见夏点头。

“我们这边,肝脏方面,的确不是强项,而且传染科、肝胆外科和移植其实是有区别的,我能判断的是,这个癌栓发现得比较早,长得还不大,但因为门静脉血流速度比较快,营养又稳定,我担心,七八周左右,它可能就会从一级分支转移到主干上,到时候就麻烦了,一旦转移……癌细胞可能就随着供血转移向全身了,就不是换不换肝的问题了……”

陈见夏掏出手机把时间节点一一记下来,大夫还算耐心,跟他们额外讲了许多,看她镇定,最后说,要是条件允许,还是……还是找找人。移植这种事,唉。

陈见夏木然点头。

她道谢,起身离开,小伟还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问什么,病人家属这种时候总会想要多聊几句,排那么久的队见到大夫,宛如见到神,仿佛多说几句肿瘤就能缩小几毫米。

“姐,”门还没关上,小伟急急地问,“大夫啥意思,是不是移植这事儿有啥内部门道?”

“应该是这个意思。”

“那就找找人?”

陈见夏心灰,比听到大夫亲口确认她早已猜得七七八八的门静脉癌栓还要心灰。以前在网上看到别人调侃说北方连做个美甲、买半斤包子都要先“找找人”,她可以跟着会心一笑,现在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胆怯与无力。

前二十多年读书和工作都不曾教过她这方面的知识,她可以在深夜无所畏惧地投诉出租车司机,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理准备,却只能隐藏住自己踏进医院那一刻的无力和恐惧——她全程都在怕,怕自己愚钝,看不出大夫是认真还是敷衍,不知道哪一刻应该递根烟、哪一刻应该塞个红包,塞错时机会不会弄巧成拙……

在医院全程冷脸的陈见夏忽然感觉疲惫从身后抱住了她,有点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