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说着又叹了口气,她说:
“回来是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有时候想想,自己也觉得好笑,还不如光光的一个人好,那样无牵无挂自由自在,拼命地挣,挣下来很多东西,结果这些东西,反过来又把你给绑住了,真是命苦。”
张晨听着想笑,又感觉笑不出来,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想握住雯雯的手,雯雯的手躲开了,她说不要,我怕我会哭。
张晨点了点头,两个人接着没有再说话。
越往前开,就越开向了城市的边缘,外面的灯火越来越暗,雯雯还是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外面,张晨偶尔转头看看,他看到雯雯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光。
张晨的心紧了一下。
终于快到杭城辐条厂了,这一大片废弃的老旧工业区,黑漆漆的,连路灯都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开,整个工业区,只有杭城辐条厂还有一片亮光,但这亮光,也似乎被沉沉的夜色压抑着,扩散不出去。
辐条厂的大门关着,张晨按了两下喇叭,传达室的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保安,他走到铁栅门后面的车灯光里,眯缝着眼睛,想看清车牌,张晨把车窗按下,料峭的夜寒猛地灌了进来。
“要死。”雯雯骂了一句。
张晨把脑袋伸了出去。
显然,保安对这颗脑袋比车牌更熟悉,他摆了一下手,把铁门的插销拉起来,嘡啷嘡啷地把铁门朝两边打开,张晨一边把车开进去,一边迅速地说了一声“谢谢!”把车窗重新合拢。
厂区里一片阒静,车灯照射着的路面,出现了一大片蜷曲的法国梧桐的落叶,车压过上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这片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面,隐隐有哒哒哒哒的拷边机和缝纫机,还有车间里开着的音箱的声音传过来。
越往前开,声音就愈加清晰,等到张晨转过前面的拐角时,哒哒哒哒的声音已经完全压过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车子好像是在满地的落叶上无声地滑行。
那两幢并列的厂房都亮着灯,两幢厂房的中间,砌起了一堵墙和一扇门,把厂房和外面的道路隔断,形成了一个厂中厂的格局,张晨没有把车直接开进厂里,而是停到了靠近外面这幢厂房边上的停车场。
老式的厂房,层高很高,有五六米,一整排连在一起的窗户,开在靠近房顶的地方,使得这个停车场,被笼罩在厂房的阴影里。
张晨把车停下,刚刚熄火,雯雯推开车门就下了车,连扔在后座的羽绒衣都没有拿,张晨正想提醒她,身边的车门被打开了,雯雯站在车外伸手一按,整个座位连带着张晨,都往后面退去,张晨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雯雯已经弯腰钻进了车里,跨坐在他的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