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环是母亲留给我的,于我是珍宝,阿言也是珍宝。珍宝配珍宝。阿言不难过了。”
云昭笑得很温暖,声音柔软。
彼时的季醒言仿佛听到神女的祝福。
他偏头看她的脸,紧了那么久的一根弦忽然松懈了。他轻轻将她抱入怀里,头枕着她的肩,无声地哭。
云昭轻轻地安抚他的后背:“阿言,你还有我。”
等他的气息均匀,云昭轻轻推开他,将手里的玉环放到他的掌心,将他的手指合拢。
“阿昭,永远不要离开我。”
季醒言本只是想找个玩伴,消磨无聊又痛苦的时间。意识到这小丫头住进心里时,已经泥足深陷。
那一年,他十三岁,失去了母亲,在寂寥的深宫再无牵挂。也是那一年,他认清自己的心,少年的心动来得隐蔽而深刻。
轻薄柔润的玉环,季醒言珍爱了一生。
在别的孩子欢愉无忧的童年时光里,云昭已经学会如何淡漠世俗的目光,如何反唇相讥,如何行兵布阵,如何兼济民生。
王砚书盼着他的小姑娘多勤奋,又心疼她的昼夜不歇。
云昭十岁时便可出口成章,十二岁时能与赵如风将军拆招过百,十三岁时皇帝寿宴,她弹了一曲《明妃曲》,技惊四座。
这样文武双全的姑娘,一时成为邯郸人人争相结交的对象。可云昭全然不在意,她仍讨厌客套,讨厌那些虚伪的面庞。
若有闲的功夫,她只喜欢和先生到山上去走走,看绿荫遮蔽天空,看清水流过石罅,听鸟声蝉鸣,看花草繁茂,云淡风轻。
皇帝寿宴后,云昭受召入宫随皇子们一同学习,拜师当朝太傅王之安。
月落窗棂,银霜如旧。阶下的银杏叶像金黄的织毯,铺了满满一院子,风一来便奏起秋乐。月亮冷得清透,高悬于顶冷漠的看着世间沧桑。
“夜深了,怎么还坐在这儿。”
王砚书抱着披风走到她身后,将披风搭在她的肩膀。
云昭回头看他一眼,寥有惆怅:“明日便要入宫习课,我不想去。我想先生教我。”
“王太傅乃我堂兄,他的学识见野也非我能比得上的。你随他学习,自然是好事。”
云昭扯扯他的衣角,和小时候一样。王砚书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先生,若不是我,你也该如太傅一般是不是?”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先生难得与她说话沉默了这么久。
云昭忽然很怕,怕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这些年她如漂浮汹涌大海中攀住一枝浮木一般,紧紧依靠着先生,却几乎忘记了他本该有的大好前途。
王砚书偏过身子来拍拍她的脑袋,轻松一笑:“想什么呢。”
“是我拖累了先生。”
他微笑:“昭儿没有拖累我。能做昭儿的老师,是我最值得骄傲的事。”
她抱住王砚书的胳膊,头倚在他的肩头。这一刻先生有些失落,他的小姑娘长大了,从前只能倚着他的手臂,如今已经抵着他的肩头。
云昭在他肩头蹭了蹭,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章,羊毛一样的白色,柱头雕了一只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