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道:“让他催!催什么催啊你?告诉你,乱世里,兵马为王,我怎么干都行。太平年景,我就是政事堂里最弱的那一个!天下,能乱吗?”
余盛马上摇了摇头,心里难过极了:“那就,只能糊一糊了?”
单良打起精神来,努力调动了缺德的智慧,说:“能守好雍邑就是为国立功了,君侯还要设法常驻雍邑,尽量少回京师。这个时候,恐怕人人都想你当他们手中的刀呢!”
元铮道:“要不,我这就北上?”
公孙佳道:“不,你再等一等。北上也要安排好了。”
公孙佳干脆借口北地似乎有点异动,又说不能被动等待,得主动打探消息一类,请求常驻雍邑。她动用了两宫太后,以及延安郡王等几条关系,成功游说章嶟同意了她的请求。原本章嶟心里,她也是主持北方事务的最佳人选。
公孙佳于是第一次在雍邑过了年。
自此,无论京城如何,她就在雍邑不挪窝了,每年夏天请章嶟来避暑,章嶟连着三年都没来,他在忙着折腾官员。
他倒是好心,眼看政事堂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天天打架给他看就是不干正事儿。他就亲自动手,给各地官员制定了标准要求执行。然而,他出镇地方虽有经验,这经验却不很脚踏实地,霍云蔚说的“知道皮毛”是很了解章嶟了,执行的时候就被底下不满的官员摆了一道。你说要征粮,我就一粒都不能少,还要颗粒饱满,给你过筛子。
你对征布匹有要求,要足尺,我就要求这布它得截得一丝都不斜,斜了就是不合格,要打回去重缴标准的来。
不但折腾百姓,还折腾小官小吏,层层加码。公孙佳修个雍邑,连同水陆交通都干完了,整个国家没觉得加重了负担。到了章嶟手下,人人受罪,你要修路我就拣个风雨日子逼人上工,有人吃苦受罪累死了人,还要报一篇“辖下人人尽力效死,鞠躬尽瘁,皆是感念陛下教化之功,真是忠臣”的奏表,要旌表其门。
霍云蔚忍无可忍,要求章嶟不要插手,君臣俩当朝吵了起来,霍云蔚表示这活他不干了。
丞相要辞职,皇帝是要扣留的,哪知章嶟也是铁了心,他不挽留了,反正是你要辞职的不是我给你免职的!霍云蔚几年辛苦逼急了发个脾气,也是想拿捏一下,谁知皇帝不受拿捏,没给台阶。
霍云蔚不是个受气的人,到章熙陵前大哭一场,章嶟也开始生气了,更不肯给霍云蔚面子,他命人赐给了霍云蔚大量的金帛当路费。
等公孙佳得到消息的时候,霍云蔚已经踏上了回贺州老家的路!快得让公孙佳都没回过神来!
君臣二人吵架她是知道的,按照常理推算,不应该是现在就出事的。照公孙佳的估计,等边关战事一起,什么争吵都得先停下来。她急忙写信问章嶟,您为什么这么做呀?霍云蔚的忠心是不需要怀疑的。
章嶟的回信委屈又愤怒:他是先帝的忠臣!从没对我尊敬过!整个政事堂,就你没骂过我,江平章骂得少点,郡王是我叔我忍了,赵司翰还算圆滑,只有他,一个人骂得超过了你们四个人加起来。他还跑到先帝陵前哭,是说我不值得先帝托付江山么?
公孙佳看到最后一句,就知道霍云蔚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再回信就只能安抚章嶟,霍云蔚没有对您无礼的意思,他也是着急,请您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与旧臣善始善终。而且即使要他走,你吏部交给谁?周廷资历是肯定不行的,他现在还不能服众。
信还在路上,公孙佳就收到了新的公文——赵司翰兼了吏部尚书。
赵司翰在守孝之前就已位至尚书,干这个事儿资历是肯定够了的,他又素有人望,仕林风评也不错,完美!
这就是断了霍云蔚回来的路了。一个皇帝狠起来,哪怕他再蠢,也是有办法让人如鲠在喉的。
公孙佳摆了摆手,不让余盛读下去,说:“好了,可以安生一阵子了。要闹,也是以后的事了。他至少有办法暂时平息风波,你关心的百姓也能缓一口气了。”
余盛一向信服她,咧开了一个笑容:“嗯!”以后乱起来他也管不上,他尽自己的力,能帮多少人就帮多少人。他放下公文,说:“我找妹妹玩去!”
他说的“妹妹”就是公孙佳的女儿公孙寿,刚生下来没正经起名字,余盛嘴碎,天天妹妹妹妹地叫,公孙佳也随意:“小名就叫妹妹吧。”养过了三岁,要想正式名字了,公孙佳的文学素养也不高,也没找别人,直接定了个“寿”字。
听到女儿,公孙佳也不免快乐了起来:“去吧,你也别太由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