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见过的,凡是人都能上学,傻子、残疾都有专门的学校?”
“是。”
“我这儿干不了,这世间哪里都做不到!你想照着那天下大同的样子做事,就是还飘在天上,迟早摔下来。”
余盛蔫蔫地垂下了头,道:“我知道的,不过能做一点就做一点嘛!比如学校,要是一个人有潜力,就因为穷点、没条件,就上不了学,那多可惜呀。我也不要所有学童都能读得上书,我试过了,办不到。不过,对那种上了一半儿的,总能帮一帮吧?只要学习好,给点补贴嘛~”
公孙佳搓了搓胳膊,大外甥撒娇,要命!她故作不耐烦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什么补贴?”
余盛飞快地恢复了活力,说了什么助学之类的。公孙佳一听,这也没太多的新意,宗族里有时候也有这种资助某个有出息的子弟的举动,只不过现在变成了由官府来办。余盛见她没有反对,胆子更大了,搜肠刮肚地将自己还没忘光的教育、选拔知识统统倒了出来,其中有一些是忘得差不多了,当了县令之后因为要管自己县里的事情硬从记忆的角落里抠出来的。
公孙佳当初套过余盛的话,不过她对“后世”并不了解,有些细节她不问余盛也想不到,现在正好可以问。姨甥俩说到蜡烛烧了一寸才停下,公孙佳满意地说:“很好。我也不指望你能把这些编纂成文了,不过还是要写一写,练一练。我这里也会出一份章程,到时候咱们俩的拿在一起比一比,看看都差在哪儿了。你去吧。”
余盛傻了,他是来给学生们增加痛苦的,为什么还要去写作业?!!!
公孙佳看到他呆滞的表情,终于开怀大笑了起来:“好啦,去吧!不急着交,你回去之前给我就成。”
余盛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他不介意干活,也不介意计划做事,写作业就真的很阴间了!
公孙佳乐了一回,低头看着京城的信件文书笑容就消失了。元铮又给她添了枝蜡烛,案前更明亮了些,拖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问道:“担心有坏消息?”
公孙佳道:“那倒不是。有陛下在,坏又能坏到哪里呢?我就怕他们又催我回去。”也不是章熙催,不然一道旨意她再赖着不走也没用。催的人是朱勋等贺州老乡,他们既是长辈,在公孙佳丧后之后也给她撑过场面,不好一口回绝,但又不能不理。
拆开了私信,第一封是钟源写的,说京里有点混乱,虽然有章熙镇着,周廷拉了好几个人已经授官了,与京派的子弟争执得很凶,一群小鬼吵架,大招没有,就是乱烘烘的,烦得要命。周廷拉过来的南方士人与贺州泥腿子还不太一样,贺州泥腿子拎得出手的文斗人才也就出自霍系,其他人都是粗人,南方士人也是饱读诗书、家族历史渊源流长的,他们与京派闹起来就精彩得要命。本来南派势力不及京派,霍云蔚在中间拉个偏架,不动声色再给南人撑个腰,让两边弄了个旗鼓相当。
章熙要所有人同心协力,可想也知道,大家都是阳奉阴违。事关切身利益,真是想退都退不下来。
钟源截取复述了一部分双方的争吵内容,公孙佳看了第一眼就把这张纸扔给了元铮:“这个还是你来看吧,我看着就眼睛疼!”她虽然有个书库老师,自己却不是书库,谁能记得了这么多?!且她的书库老师现在也死了,问都没人问,还是让元铮去看吧,他书读得多。
公孙佳提起笔来写了张条子,让李元宏加紧整理雍邑的典籍,不然她要到哪里查典故去?她接着又写了一张条子:“不行,我还得再找一个小书库!”她又想起来当初给余盛、元铮当老师的虞清,虽不及陆书库,肚里也有几本书,就他了,赶紧叫过来!未来争吵,还是得有个能一眼看明白他们在吵什么的人。
办完这些,她就把钟源的信收好了。下一封又是三舅母的来信,三舅母是朱勋的女儿,也是为朱勋说话,问她什么时候回京城,京城已经闹得乱七八糟了,她打个马球现在要被两拨人挑刺,太惨了!
其余又有钟秀娥的信,公孙佳把亲哥亲姐都弄到雍邑了,钟秀娥倒空落落的了,她又想念儿女,又担心公孙佳累着了,亲自写了厚厚一叠信。公孙佳认真回了这一封,说自己累不着,哥哥、姐姐她都会照顾好的。叫哥哥过来是因为京城里乱,怕哥哥应付不来,雍邑安全。叫姐姐过来是因为外甥被他叫过来住几天,让母子团聚,秋后把外甥就放到雍邑当官,姐姐就不用在京城跟那些妯娌磨牙了。
公孙佳现在却无法安排钟秀娥,赵司翰出孝,就在京城任职,钟秀娥是离不开的。如果公孙佳没有猜错,章熙会再任用一个南方士人担任要职,即使不入政事堂,也得是六部九卿。为了安抚、平衡,赵司翰可能就要入政事堂,那钟秀娥短时间内就更不方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