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逸道:“她不会无缘无故请父亲过府的。”他对公孙佳也算了解了,公孙佳的身体时好时坏的,入了政事堂之后请假虽少了些,很多时候也是硬撑,是没有那个精力去消遣一位尚书家的。
容尚书低声道:“为父若是失态,你一定要提醒。”
“是。”
公孙府里一派正月里的热闹模样,正经的主人虽少,下人还挺多,公孙佳待人规矩虽严待遇却是极好,日常人人脸上都没有怨气何况是年节?个个吟吟地将人往里迎。公孙佳更是亲自到了门口接着,口称:“世伯、伯母。”将人让进了正厅里。
这府原就是定襄侯、骠骑府的底子模样,如今又比着丞相的身份装修,自是金碧辉煌,其奢靡之气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最时兴的纹样,最好的材料,由最熟练的工匠操刀。侍儿也都是崭新的衣裳,上的是珍肴,乐舞也极尽美妙。做陪的是单良、彭犀等公孙佳的心腹,每个人在缺德冒烟上都很有心得。
容尚书心里更没底了,他的经历更丰富,比儿子更懂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公孙佳未必给他挖个巨坑,却必然是有件大事在等着他。
容尚书酒都喝得没滋没味儿的。
好在他有一个体贴的儿子,容逸与公孙佳说话还算自在,他笑道:“丞相这么得闲?有一整天的功夫吃酒么?”
公孙佳笑道:“我是能放开了吃酒的人么?伯父,您这儿子与我说话直白着呢,您就更不用拘束着啦。咱们是老相识了,有话就直说,怎么样?”
容尚书轻击膝头:“那当然好啦!”
公孙佳道:“其实是,我有一事想请教。”
容尚书连说不敢。公孙佳也不与他再客气,说了两次向赵家讨要个女儿的事儿:“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第一次还可说我自己也是无依无靠,也不能给人什么许诺,是我失了计较。如今我开府,什么我都能给她了,这又是为什么呢?”
她好声好气地问着,却见容尚书像只被雷劈了公鸡一样呆掉了,容逸不得不伸长了手臂推醒了容尚书。容尚书这才倒吸一口凉气:“这又如何使得?”
公孙佳虚心地问:“有何不可?”这正是她百思不得期解的,回来与单良等人商议一时之间这群聪明人竟都没能悟透这里面的门道。
直到容尚书说:“阴阳颠倒,这怎么可以呢?你要她为你做些什么,那是只管吩咐的,无论是她,还是她的长辈兄弟都乐于效力的。可是女子做官,这是前所未有之事!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如何处置?这男女杂处,世间妇人如丞相般明理者少之又少,如何能够主事?再者,谁来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呢?不可,不可!”
他也是激动,一时失察,当着公孙佳的面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公孙佳道:“可我已经开了这个先例了,难道还要我退下来不成?”说着,她心里已经堆起了厚厚的防备。
容尚书猛然打了个停顿,说:“您要退?退什么?”他几乎要尖叫了,以政事堂在现在这个样子,公孙佳退了,它就瘸了啊!不能退!
彭犀最先反应过来,没错啊,是这个道理,哪有女人做官的?哦,我们丞相是例外的!
公孙佳也听明白了,她是个“例外”,各种原因凑到一起将她拱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一旦不需要她了,请她下台也将会成为共识。公孙佳心里一沉,好声好气地问道:“只是这个原因吗?”
容尚书见她也没有动怒,暗道一声好涵养,认真地说:“我看不出别的原因来。”
“哦,我知道了,是我没想到,还是经的见的太少了,以后有疑惑,还请尚书不吝赐教。”
容尚书也出了一背的汗:“当然,当然。”他看彭犀与单良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越发的谨慎了,打定了主意,接下来一定一句实话也不讲。
哪知公孙佳又炸了他一句:“那尚书可知册立皇后的礼仪吗?”
“噗——”容逸一口酒喷了出来,“什么?”他是负责起草诏书的舍人,是伴君左右的,这消息他是一点也没听到风声啊。
江仙仙一面给他擦掉身上的酒渍,一面嗔道:“多大的人了?怎么稳不住了?”她心里也惊讶得厉害,不过她当时没吃喝东西,自然可以顺势教育丈夫。
容尚书道:“难道?陛下有意……”
公孙佳道:“嗯,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儿才请您来的。陛下有意先准备着,我翻过书,翻到了迎娶的,也翻到了登基之后即册立元妃的,唯有由皇妃而正位的写得很模糊。”
容尚书愈发小心了,问道:“不知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