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书与容尚书见她脸上带着点轻蔑,知道她还是有点在意的,这种情绪淡淡的,倒很合她这个人的外在。她说的话却是很明白事理,两人也就不再纠缠,只对她提了一件事——赵司徒子孙丁忧,空出来的位子还没填完呢,怎么办?
公孙佳道:“奏本已经上了,我会再提醒陛下的。”
两位尚书再没别的话了,都想,接下来还是不要掺和得太多为妙。眼看纪炳辉要完了,朝廷还会有一定的动荡,朱勋去巡查各路兵马,这事就小不了。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赵司徒之前做的,把朝廷上其他的事儿给撑住了,别乱。
两人对公孙佳一拱手,联袂而去。
公孙佳想了一下,又回了政事堂。在那儿,单宇已经等着了,急切地迎了上来,说:“太尉刚才回来又走了,叫我告诉您一声儿,他不会让那家子老杂种小杂种好过的!”
她日常骂纪炳辉的时候会骂点“老匹夫”这是跟单良学的,现在搬出了本色用词,公孙佳道:“听说了?”
单宇恨得要死:“他怎么还不死?!”
公孙佳道:“都死了,他还不死,才好玩呢。霍叔叔呢?”
霍云蔚背着手走了出来:“放心,我在。来,有好东西给你看!”
公孙佳来了兴趣,提起衣摆跟他进了屋,只见霍云蔚拿出一份稿子来:“看看。”
公孙佳一打开就笑了,岷王他们还没查证,霍云蔚连判词都写好了,并且说:“这回你参,轮到我来判了。”
按霍云蔚的安排,纪宸的爵位被夺了。他和他三哥就成了白身,两人的儿子由于父荫而得的官位也被撸掉了。一气撸掉了纪炳辉两房儿孙的职位,霍云蔚还说:“他们虽不全似司徒子孙那样占据要冲,清贵的位子也有不少哩。这个有趣,要安排。”
公孙佳道:“容尚书他们,也不能忘了。”
“我心里有数。”
公孙佳很好奇地问:“我外公家的事,您大概是知道的,可您跟纪氏又有什么怨仇?”为了江山社稷当然是要打击纪氏的,为了先帝走得安心,也不能让纪氏得意了。可是霍云蔚配合得这么好,步调与她这个纪氏的仇人完全一致,这就是什么信念、报答先帝恩情能解释的了。
霍云蔚轻笑一声:“穷酸幕僚的儿子,你说呢?”
公孙佳翻了个白眼,她大概能知道霍云蔚的遭遇了,纪氏在这方面是真的会分得很清楚。霍云蔚道:“贵妃娘娘当年倒是真想对我好,衣食住行比她嫁进来之前都好了许多。就是啊,这衣固然不错,配饰必须减等,食我得到别处吃,屋子布置得不错,却打发得远,出行我得排纪家子弟的后面,不能与今上同行了。先帝和陛下尚且待我如家人,纪氏算个什么东西?”
羞辱。公孙佳心道,有心有肺的谁受得了这个?口上却说:“那司空当年有意招先父为婿,是真的恩典了。”
“呸!”霍云蔚骂了一句,“老泼皮想得倒美!我看你爹和我爹一样,都是拼着为了争一口气累死的。”
这个么……公孙佳不予置评。她说:“就眼下这个案子,恐怕不够你定的这个罪。”
霍云蔚道:“你拿来的,能错到哪里去?就算不是,也得让它是了!这个不够,还有太尉他们查的呢!哪怕不能立时结案,查出来的也够了…放心,他们这些人呐,啧!做的只会比你知道的更过分!嘿!从来就不会俯下身子认真看看底下的人和事。”
“您是真不怕我被人骗了,也不怕是他们的反间计,御史一查,原本不见的人从土里冒出来凑数呀!”公孙佳笑笑,“您顺顺气儿,呆会儿面圣还这样,显得是挟私报负。”
霍云蔚深吸了一口气:“冒出来就再给他按进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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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果如霍云蔚所想,无论是岷王还是钟源都不想纪宸有翻身的机会,一个严格对兵事不是很通。然而好容易抓到机会告状的人是不肯放过这根救命稻草的,将自己手上所有的证据都摊了出来。别的可以造假,这军书名册上一堆名字,实际军营里人数不符,数人头严格还是游刃有余的。
“从土里冒出来”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岷王等人的效率很高,半月之内打了个来回,连同核实公孙佳所奏情况,严格还收到了许多士兵的状纸。他们还听了士兵们的揭发,往邻近的营里也走了一遭,情况比这里略好些,却也是严格不能容忍的。
严格此人有些奇怪,虽知道一些人情世故,却有着点天真,对贺州勋贵的违法、粗鄙很瞧不上,却又相信贺州旧勋作为武将带兵应该带出一支“王师”来。拿王师的标准来卡,他就不能容忍眼前是这个情况,回来除了汇报,又单写个奏本把纪宸给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