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熙为赵司徒辍朝三日,三天一过,政堂先处理赵家那批丁忧的折子。赵司徒的儿孙们皆身居要职,其中赵司翰本人已是做到了尚书,是京派望族里比较看好的下一代的领袖人物,他又没有理由不丁忧,只能退了。零零散散加起来,因赵司徒过世,高级的职位空出了五、六个来。第四天上朝,岷王就上表,请章熙把这些职位填上一填。
因职位比较高级,这不是吏部能够决定的,章熙便命政事堂拟出个名单来,交给他最终决定。公孙佳自打进了政事堂,这还是头一回对这么高级别的官员进行处置,她不敢冒头,就在一边看着朱勋与霍云蔚去拟名单。
岂料朱勋想让自己的儿子朱雄趁机也当个兵部尚书,可是公孙佳她是兵部的侍郎,这么个安排他又觉得不好,一时左右为难。那一边,霍云蔚也没这个经验,他也很踌躇,说:“太尉可有什么看法?”
朱勋含糊了几声,看起来特别的不坚定。
公孙佳道:“这……要不……”
“什么?”
“我也没干过!”公孙佳低喝一声,勉强说,“总不能这种事儿也问陛下吧?再有,晋升的人,他们原本的职位,咱们也得有个安排。”
朱勋道:“那也是以后了,就说现在!要说安排人,谁没个想法?这想法放到陛下面前,得通得过才行!我是不成的!你们俩年轻,都想想!”
公孙佳心道,您这些年在政事堂都干嘛去了??我外公去世的时候,舅舅表哥也丁忧,那时候是怎么安排的?咦?
于是她问:“我舅舅表哥丁忧的时候,怎么安排的?”
朱勋这才想起来可以比照这个来办,说:“那时候是赵司徒办的。”
霍云蔚心说,您这不废话么?急命人:“查当年的档!司徒是怎么处置的?”
赵司徒不便谈军事,但是给了个大的方针:一个职位准备两到三个人备选,由皇帝圈定。依次递进空出来的职位也不能都填满,预备着三年之后这些人出孝了,可以紧急安置。
公孙佳心道,怪不得呢,兵部没尚书,礼部缺一个侍郎,各司也不是时刻都满员。
三人凑出了个名单交给皇帝,朱勋又多问了一句:“那司徒之位……”
章熙道:“我倒是想补上一个,可何人能比得上赵司徒呢?罢了罢了。”
公孙佳心头一动,突然明白了章熙的意思。说起这个,她可就太明白了——哪个少主想在家里供一堆的大爷呢?不好控制。
她又看了朱勋一眼,心道,别说司徒之位了,哪天您不干了,这太尉也不会许出去给别人。纪炳辉那个司空的位子,也是一样的道理。咱们这位陛下,就不想再设什么“位高权重”的三公。
以后纵然有,也只会是个荣誉,不会给予实权了。以后进政事堂,加个同平章事就好了嘛!这个职务本身级别不高,但是又有权,再兼个别的正式的官职。完美!多么适合皇帝掌握啊……
章熙又一次刷新了公孙佳对他的认知,公孙佳不由更老实了。她缩着,章熙却还要问她:“去过司徒府上了吗?”
公孙佳老老实实地说:“去过了。臣对赵司翰讲,不要挂心朝廷上的事,专心发送了司徒、痛痛快快地怀难过一场才是最好的。不然像现在臣这样,回忆起当年,会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再难过一点的。”
章熙本是随口一问,因为他想到了表妹钟秀娥现在赵家儿媳妇,不想公孙佳说出了这么一套话来,问道:“怎么讲?”
公孙佳道:“当时难过是难过,更多的是恐惧,头上悬着刀,得想着怎么保住家业,哪有更多的心思哀伤呢?直到送完先帝,看到先父的墓,才后知后觉的心痛。陛下不是这样么?”
章熙苦笑一声:“原来是这样么?”
“是啊,不是没有心,是得先活着,悲伤才能被人知道。否则……唉……”
章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纪炳辉有上表吗?”
“有的,”霍云蔚说,“认了个教子无方,嘿,他儿子倒是不痛不痒,连请辞的意思也没有!真是连体面也不想要的!”
公孙佳与他唱双簧,声音还有点低落,问的却很明白:“怎么?他还有别的事不成?”
霍云蔚道:“当然有!”紧接着就拿出了另一份弹章,接着添油。这却是鱼肉百姓,给治下百姓添徭役,为了他自己的享乐,征徭役生生挖了个湖出来好游玩。凡此种种,非止一件。但是上报的时候,却把他征发民伕修了条通湖的路的事,说成了搞修桥铺路的善举。鬼知道他挖那湖,四周什么都不靠!这路修的就是为了他去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