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佳此时看明白了,皇帝脸色不好可能跟军国大事有关,但是叫她来根本就跟军国大事无关,问的还是家长里短。皇帝不提,她就先提:“这不是什么难事吧?不应该能将您二位为难成这个样子。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皇帝失笑:“你能做什么?”
“您先说事呀。”公孙佳与大部分朝臣不同的另一点就是,她能跟皇帝说些随意的话。
皇帝也是人,也有怨气的,随口抱怨了两句纪宸居然矫情了起来:“哼!富贵子弟就是这个毛病,抹不开面子,要躲个羞、拿个乔,好显得他金贵。偏偏他们这些人里不要脸的比别人更没节操!真是奇也怪哉!没了他,就平不了叛了么?明天就随便叫一大将,半月凯旋!”
公孙佳道:“陛下!”
“怎么?”
公孙佳起身,走到皇帝面前拜下,郑重地说:“臣请领兵出征。”
“什么?”太子先站了起来,“这如何使得?!”
公孙佳道:“臣恐怕是最合适的。臣请问陛下,要选什么样的大将?领什么样的兵?要什么样的人配合?可想过,二十年来匪乱渐平,河清海晏,为什么突然就有人啸聚山林了?逢过乱世的人,哪怕是司徒那样衣食无忧的,都不愿意再经变乱,为什么还有人响应?原因是什么?若不问原因,只是剿平,只要祸根还在,恐怕是剿而复叛!需要有一个人去看看,这样的事情,寻常大将恐怕是不够的。”
皇帝道:“起来,慢慢说。”这些东西皇帝自然也看得到,不过在他那里,平叛是武将的活,安抚是后续派文官去干,他分得很清楚。他对一般武将的要求也就这样,公孙昂那种还能自己联通关系的,是极难得的,所以公孙昂的过世对皇帝的打击还挺大的。
公孙佳坐了回去,又喝了口茶,接着说:“咱们治下,可比头先好多了。臣小时候也听说过,天下之乱不外是人活不下去了,如今臣也有产业,也稍知些生计,贫苦人是有,断不至于有许多人活不下去。赌徒还是少的,能上报到朝廷围剿,声势必然不小,世间没有那么多贪婪的人聚到一起,必有挟裹、不得已,这个原因得查明白。”
太子道:“可以平息之后再查。”
公孙佳反问道:“要是在平叛之中,这个原因没有消失呢?您可以一文一武派出去配合,若是文武不合呢?岂不更是误事?我就说一条,打一仗,有斩获,为将为兵的就能升官晋爵,他干不干?能兵不血刃就安抚下来的,文臣必成楷模,他干不干?这两人就不可能合得来!不如我去!练一练我,以后再有什么事,也省得受别人的气!”
她这话近乎直白,就差点了纪宸的名了,她还没停嘴:“何况,那个谁,也不是允文允武的,我瞧他就是个要人收拾烂摊子的二缺!天下又不是人人都是他爹!总得来个人收拾他!一点小事就矫情,等有了更大的事情,还能指望得上他吗?到时候要使他,得给他付什么样的价码?明码标价,他怎么不去卖?我看他就是贱的!”
公孙佳骂起纪宸来极有钟秀娥的风范,盖因丁晞被纪宸手下所伤已致残疾,钟家人骂人向来直白,钟秀娥不好在赵家骂,跑到娘家、女儿面前骂了个痛快。公孙佳也学到了一两分其中风范。另外八、九分是钟秀娥骂丁晞的,亲娘骂儿子,连自己都能骂进去,更是精彩,这个公孙佳暂时就不学了。
皇帝捏着鼻子说:“越来越像你外公了!你给我斯文一点!你爹不是这个样子的!”
公孙佳瞪他,说:“那些都是面子,里子一样就行了。您说,军国大事能不握在自己人手里吗?哪怕以后更大的战事我不成,也得激一激他,叫他知道不是没了他不行!”
皇帝放下了手,说:“你行吗?”
太子也说:“你的身体……”太子现在也认清现实了,何况他亲娘自己也是个厉害的女人,他不计较女人的身份,但是公孙佳的身体,这三天两头请病假的,太子担心她扛不住。
公孙佳道:“我又不要亲自上阵。将者将兵,我将将。行军路上会累一些,我比小时候也好了些。只要让我安顿了下来,还有什么难事?您要是不放心,给我几个能打的?再给我点好吃好喝?”
太子望向皇帝,皇帝也在沉思。本来,朝廷可以用来剿平这样小规模叛乱的将领就还有不少。平边患不容易,但是朱罴、钟保国这些人,在自己家里打熊孩子还是一打一个准的。但是公孙佳说得太合皇帝的心意了,他需要家国稳定,也需要尽早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叛乱,也需要敲打纪氏。同时,公孙佳这格局也算是有了,不是一味的想着战功。